夜痕宫中虽有宫殿百座,但偶尔在树下乘凉午休也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
日头正盛,寒歆韵没有选择打伞,而是轻手轻脚地走到两颗木槿树的中间,看着吊床上的两人相互依偎而眠,应该是累极了才入睡。
但尽管她隐藏的再好,还是避免不了被精明警惕的墨云箫发现。感觉到有人接近,墨云箫猛地一睁眼,发现是没有任何危险构成的寒歆韵后,眼神里偏带一丝慌张,想把柳霜叫醒。
寒歆韵及时按住他要坐起的身体,并对他比划出一个噤声手势,私密传音给他,“让她睡着吧。”
墨云箫收回滞留在半空的手,也传音给寒歆韵,“歆姨可有什么事要交代?”
寒歆韵摇头,“没什么,虽然打扰到你们不太好,但还是忍不住想过来看看。”
一听寒歆韵说出这话,墨云箫立刻急声传音回道,“没有的事,歆姨想过来看然儿,随时都可以!”
“哇,你们之间的称呼好亲切,那她日常叫你什么?”寒歆韵一脸八卦,眼睛放光地询问。
这眼神,简直和柳霜一模一样,永远令人无法抗拒。
正当墨云箫囧错地不知如何回话时,寒歆韵已经自动略过这个尴尬的话题,半蹲身子仔细瞧着自己熟睡的女儿,无声笑起,继续传音说:“她睡觉好老实,一直都这样?”
“是,她一直都很善良懂事,从来不给人添麻烦。”
“是不给你添麻烦吧?”寒歆韵逗笑着调侃,她可不相信她的女儿是个不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至少之前偷跑出幻族就是惹芳吟头疼的一件事。
墨云箫不好意思地弯起嘴角,垂睫不语。
寒歆韵在心中感叹,女儿虽然大部分性格像她,但很多生活习惯都随玉朝弦,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睡姿。玉朝弦睡着后一直保持很安静的状态,从不会说梦话、打呼噜、手脚并用地打人踹人,而她恰好相反,倒不是很夸张,只是睡姿有时很不雅,经常把他挤到只剩下一个小角落栖身的地步。
“我能感觉到,这孩子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你,超越她对任何人的喜欢,包括我和她父亲。因为我和朝弦的原因,她从小缺失父母的关爱,可能在她心里,她已经将你看作最亲的人。”
以有经验的长者角度,寒歆韵自顾自地说出这番话给墨云箫听,见时间差不多,脸上挂起欣慰的笑容,弯眉对墨云箫说了一句,“都是一家人,以后不需要这么拘谨。”
目送寒歆韵巧笑嫣然地走离,墨云箫回之一笑。那些失去过或者从未得到过的亲情,仿佛又回到了身边。他望向上空发了会儿呆,后侧过身子看柳霜,手不由自主地抚上她耳边发梢。
亲人……男女一旦结发为夫妻,随着日月的积累,当初轰轰烈烈的爱情会逐渐演变为生死不离的亲情。歆姨说的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柳霜缓缓睁眼,可眼皮就是不受控制地打架。
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墨云箫坐起身下地,轻声在柳霜耳旁说:“起风了,抱你回去睡?”
柳霜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放心大胆地继续睡去。
她记得,梦里的自己是颗小小的种子,身子轻飘飘的,有一个人用他的双手小心翼翼托起自己,来接她回家。
被捧在掌心里的感觉就是这样美好吧!有幸自己能体验过,有幸自己遇到了这样一个愿意把她捧在心尖上的人,有幸自己一直以来的苦苦追求,终于换得了自己喜欢的生活。
沉睡在宁静美好的梦乡中的柳霜,卸下了日常抗在肩上的所有重担,在墨云箫的怀抱里继续充当保护伞下的小公主。
她承认,自己不是一个负有责任心的继承人。扔下族中事物,对大家隐瞒自己身份,追随自己想要拥有的一切,是她的自私。但她也只是个女孩子而已,渴望为人妻,拥有一个普通的家,守着自己相夫教子的本分,过着宁静安逸的生活,而不是每日面临诸多国家大事的纷扰,考虑与这个国家的关系,思考和另一个国家的交易。
就让自己在这片静谧中安逸沉沦吧!实在不行,让这些幻想停留的久些。至少,不要那么快醒来。
虚假的美好幻想,现实的残酷事实,你会怎样抉择?
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样一个疑问,她思考了很久,在答案即将脱口而出时,眼前一切戛然而止。
清醒过来的柳霜怔怔望着头顶上空的天花板,思索着刚刚梦里那个问题,却怎么都想不起当时自己想要脱口而出的答案。虚假幻想与残酷事实,自己要选的究竟是哪个?
“铛,铛,铛……”兵器交打的声音不绝入耳,柳霜下意识看向四周,除了春雪和秋图,再没有一人。她扒拉开薄被下床穿鞋,一边往外走一边问,“外面怎么回事?”
“呃……大概是隐尘在练剑!”春雪机灵地强调。
秋图嘻嘻哈哈地过来拦住柳霜的去路,配合春雪道,“对对,奴婢一直见隐尘在门口。”
正在这时,隐尘惊讶无比的抱怨声传入耳,“苍天,这还是人吗?!给我们做暗守的留点活路叭!”
“激动过头了?竟然说两位主子不是人,他们在天上肯定都听见了。”这位吐槽隐尘的女声格外熟悉,绝对是迎雁无疑。
“哼,若要怪罪,我也得拉上你垫背,反正‘在天上’这种不吉祥的话出自你口。”
迎雁怒斥隐尘,“一点君子风度都没有。”
隐尘听后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反而哈哈大笑几声,几乎要掉出眼泪,“我们少主说了,傻子才充当君子,什么都不如把媳妇儿成功拐到手强!”
联想到当初一脸清纯无辜的玄女,迎雁大怒,一掌把隐尘拍上树,“你丫的,去死吧!”
隐尘倒挂树上,一根手指向自己头顶上方,其实是指地,被揍得濒临绝气,“此女……太暴力……”
“砰”的一声,房门被大力推开,柳霜怒火冲冲的样子展露在众人眼前,连阳光都缓和不了她的气愤。她冲倒挂金钩的那人怒喊,“隐尘,你胡说什么?!”
隐尘立刻一激灵,从树上解脱下来,为自己的胡言乱语讨饶,“属下错了属下错了,您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说得很对,优秀!这才是真男人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