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弯,月絮阁近在眼前,玉轻然感到头晕目眩,尽管身披再厚的衣物,身体依然冷的打哆嗦。她坚持不住,要往下掉,阿月急忙扶稳她。
“您不要紧吧?”阿月颤颤巍巍地问。
玉轻然轻摇头,望着白净的天空,感受着风侵袭过脸庞的寒冷,坐在地上喃喃道:“如果我也被冻死,他会不会就原谅我了?”
阿月蹲了下来,犹豫道:“奴婢……不知道。”
地上冷清清的,玉轻然却只有伤心,她长叹一口气,把自己脸颊埋入双膝间,“我不想的……为什么会这样……”
阿月碰了碰她,“奴婢先扶您进屋休息吧。”
玉轻然坐地不动,肩膀不知是冷的发抖,还是因哭泣颤抖。
阿月道:“您这样,墨少主走的也不会安心。”
玉轻然抬起空洞的眼睛,忽然问:“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阿月一怔,没想好怎么回答,便听玉轻然又自嘲笑道:“没有你们公主的温柔善良,没有惜瑶自由快活的勇气,没有永思姐的从容大度,没有雪令的清冷自持。”
阿月张了张口,想出声安慰,却终感无力。
原以为公主面对墨少主已经足够自卑,没想到轻然玄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玉轻然边笑边哭:“什么可柔可刚,我就是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孩,装成大人想保护在乎的人,却什么都没能力守护住。我顶撞父母,违逆姑姑的遗训,目中无人,跟天下人对着干,像个恶魔一样杀人不眨眼……怪不得阿爹会那么生气,我这个样子真的糟糕透顶!”
不远处,肖继离领着颜言匆匆赶来,见玉轻然坐在冷地上,把阿月呵斥了一通:“怎能叫她坐地上?快扶她起来!”
阿月受到惊吓,赶紧联合颜言把玉轻然从地上拽起。
玉轻然抬眸看他俩,“你们也看见了?”
肖继离沉默点头,不欲多说。
玉轻然坚持不懈地问:“那个人……真的是他?”
颜言忽然转过身,擦起眼睛,长叹抽泣。玉轻然依然不死心,固执地等着肖继离的答案。
肖继离哑声道:“小小玉,你还小,会找到更好的人。”
玉轻然喉头一涩,猛地吐出一口红腥,强捂着心口,忍着不适哭求:“你不要再说了……”
肖继离对颜言道:“你送她进去,我去找小玉问些事。”
阿月替玉轻然擦掉残血,和颜言一左一右围在玉轻然身边。
颜言擦干眼泪问:“你不去见阁主最后一面吗?”
玉轻然低头小声说:“他不会想看到我。”
颜言使劲摇头,“不会的,你不知道阁主他……”
一个人影忽现,带着淡淡的竹香,紧接着是一双杀气腾腾的手直击玉轻然。
“玉轻然,你有没有心?”文煜气恨之下顾不得男女之防,直接拎起玉轻然的衣领,想把拳头往她脸上砸。
玉轻然有一瞬被惊到,见到来人后,眼神渐渐失去光彩,全身上下像一摊烂泥,任由文煜摆布。
颜言和刚赶来的惜瑶赶紧上前拉架。文煜恼恨放开玉轻然,朝她伸手:“镯子和香囊在哪里?给我!”
玉轻然缓缓看向他,一时迟钝的没反应过来。
文煜冷笑:“你不说,我自己进去找!”
玉轻然的心里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遗落,心头压抑地说不出话。
不消片刻,阿月的惊呼声传出,是她在跟文煜抗拒:“这是轻然玄女的,王爷您怎能抢夺?”
以文煜的身份地位,做事并不需要向阿月交代。文煜把东西拿在手里,手都在发颤,“这个镯子,你当真以为他是一时兴起买来送你这么简单?”
面对几乎日夜带在身边的熟悉物品,此时,玉轻然像看陌生东西一样看着文煜手中那个褐色玛瑙镯。
文煜不想跟玉轻然废话,挥手在附近撒下结界,直接把镯子往地上一摔,“你自己看!”
“啪嚓”一声脆响,玛瑙镯摔地碎裂成齐整的三瓣,赫然形成一块赤红,一块金黄,一块翠绿。它们在一点点地改变形状,逐渐化为不同的物件摆在眼前。
一个人眼睛再瞎,也不会认不出这些是什么东西。玉轻然心中疑问重重,可所有心绪终被难掩的悲伤占据。
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那时在帝师府上,她要磕碎这只镯子,墨云箫及时叫住她,对她说了一句话。
“你别动手,会很疼,我走就是。”
会很疼……
三件灵器重新化作碎镯,玉轻然捡起这三块碎片,在手里攥出血痕。鲜血顺着手腕一滴滴往下落,她仿似没了知觉,手上麻木的不知痛为何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渐渐有了痛感,并且越来越强烈。
墨云箫没有骗人,这样真的很疼。不光手里疼,心里更疼……
怪不得,他多次叮嘱她不要在外显露这只镯子,根源竟在这里。
玉轻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连这个镯子的事也要瞒着她?当初取灵器时说好顺其自然,他既拿到卒金羽不愿承认,又为何要给她?是为了叫她终生悔恨?还是看她没有他精明,想和她开个玩笑,以此嘲笑她?
文煜痛心疾首地说:“取回黄风素洁扇后,师兄虽在闭关,却也忙中偷闲,一早便准备上迎娶你的聘礼,此刻就在辰族放着,不信你去看啊!”
玉轻然怔怔地想着那个时候自己干了什么?答应了和泽川的联姻,同意嫁给寒岐轩。
临行前,她千叮咛万嘱咐,叫他千万不要再放自己鸽子,到头来,放鸽子的人变成了自己。
文煜冷笑讲述:“师兄为你所做,你从来都不知道,竟还在生疑他对你是否是真情实意,那些年你和寒岐轩不清不楚地待在一处,有什么资格怨他收过柳霜公主的礼物?”
惜瑶从正面抱住他,吸鼻哑声道:“煜哥哥,我们回去吧……”
文煜搂紧惜瑶,狠狠剜了一眼玉轻然,愤声道:“走,最好永远也不要再和这个薄情寡义的女人有关联!谁接近她,谁倒霉!”
颜言实在忍不住,站出来维护玉轻然,“你能不能好好讲话?”
文煜甩袖回身,冷笑相迎:“我还想问神医到底是站哪边的?怎一个劲儿帮外人说话?”
“她算外人吗?”颜言气把玉轻然一指,横眉对文煜道:“你把她当外人,阁主不是!你如今这么数落她,阁主若是听见,会好受?你叫阁主情何以堪?”
文煜正想反驳,周边传出细小的说话声。
“我没有……不相信他……”
颜言回头,发现玉轻然正抱头蹲在地上,纤瘦的身影显得弱小又无助。
“是么?”文煜走上前,冲玉轻然耳边道:“若真的信任,你就不会放任他一步步把自己逼入死局。”
玉轻然呼吸骤然静止,听见文煜满是沧桑地感叹和警告:“师父仙去,追音涯仅剩我们三个,现在师兄也离我和清风而去,此仇,里岳不计较,不代表我不会计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