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抱歉抱歉……这么年轻就当骑士啦,我还以为你是村子里的孩子呢。”
“……我也不是骑士。”少年起身往屋外走去,还是在切露茜身边待着好,起码她能记住自己。
看着离去的少年,老镇长又想了想“哪个商会的吗?嗯……老了,想不起来了。”
但对方在这里,总该是没什么问题的,理应如此。
“我啊,跑这条路十二年啦!那时还没什么成样子的山匪我就在跑啦!”一个中年马夫举着酒杯说道,穿着的似乎是凯拉斯都一个中型商会的工作服。
“没出过事,就算后来那些山匪慢慢坐大,我也跟那些家伙算是有些交情,知道一些……”马夫已然微醺,估计有些夸大,不如说如果当真切露茜就要当场押审了。
“那家……嗯,韦恩……不守规矩,好像警告过几次了,跟十三年前那家倒霉蛋一样样,不听!死了!”
切露茜写字的手一顿,差点没控制住就把腰间的短剑拔出来了,深吸一口气,她问道:“什么规矩,怎么还有规矩,为什么不上报骑士团?”
“骑士大人,不是小的瞧不起骑士大人……上报也没用!哪条商道都这样,治不了!你就得老老实实,要么交钱要么交脑袋,他们在这几座山快有十年了,大人们来两天又能干什么呢?杀几个喽啰,提着脑袋不就交差了嘛。这次啊,真不怪谁,就怪那家人昏了头——大家都是老老实实走大路,知会好,钱准备好,他自己驾车走小道去城里卖,那些家伙多少耳目,能不知道吗?少交那笔钱是赚的多了,他有命花嘛他?”
切露茜想起来了一些,那些时候父亲和母亲似乎也说过什么‘不会屈服’‘凭什么’之类的话,浑身颤抖着的她压抑不住声音“那你们就这样屈服了?!”
“十年啦,往前十年再往后十年,哪怕偶尔好上一阵,大家都是还这样过的,有什么屈服与否的呢?”
切露茜沉默了,只是问多了几句他们商队平日给山匪交钱的地点,联络的方式,记下来让人发出去。她便坐在酒馆外台阶,看村里的人来来去去一如平常。
来来去去的人中有一位走上前来,坐在她身边,是少年。
“骑士团的职责是守护,但终究人力是有限的,有些事是做不到完美的,我知道……”切露茜自顾自的说道:“只是终究不甘心,凭什么……表面的平和便可满足么?好不容易骑士团给了大家一个好日子,没多久又是老样子,一切都是无用功么?”
少年又感到了这话语间有带着某种‘情感’,他不明白,但他想要去明白,他唯一懂的就是自己现在的情感叫‘好奇’。
“你现在的感情是什么?”
这句话显然是有些不合时宜的,换成其他人正在情绪中听到这样的话,往往会觉得被冒犯了。人们痛恨这种不被理解的冒犯,对亲近之人的苛责更甚,愈是亲近愈有责任理解似的。
“是愤怒,”但切露茜似乎不在意这种冒犯“我对那些山匪掠夺他人劳动成果而愤怒,
我对辛苦劳作为自己家庭生活努力的人得不到应有的回报而愤怒,
我对容忍这些不公不去试图改变却试图说服别人一起容忍的人而愤怒
我对改变不了这些来伸张内心这份公义的自己而愤怒……也是无奈。”
切露茜无法理解少年对自己情感的不理解,但她可以接受,她更希望的是少年能理解自己心中得不到伸张的这份公义。
“愤怒……”少年细细品味着,也许还不太理解,但他会先记住然后回头再去弄懂“然后你要做些什么呢?”
少年只是单纯的好奇,人的行动往往伴随着情感,反之有了情感也会有所行动。
只是他不知道其实这句话也是一种冒犯,或者说质询。
“我要做些什么……”切露茜茫然,如果没这个问题她可能会去大吼一声,又或是狠狠的踢一棵树,又或是逮住哪个犯错的临时队员狠狠训一顿。这些都是因愤怒而不自主做的事,但有了这个问题,她就开始思考自己真正该做的是什么事了。
“我的职责,我的任务是……剿匪,我的愤怒因无法阻止有匪,不能剿尽匪而产生,所以我要做的是……剿匪!”
切露茜一边说一边站起身,眼神不再迷茫。
少年也站了起来,有人和他说过:
“想要成为人,学会人的情感,那就去倾听他们的心声和愿望,去帮助他们理解他们。”
但还未等他问自己该做什么来帮助切露茜,并不十分健壮但看起来特别高大的女骑士已经率先一步往前方走去。
没有上天赐予的胜利,只有战士用血与汗铺出一条通往胜利的路。这个道理,切露茜明白且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