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七月中旬刚过，纪绯提早几天进了电影《灵感》剧组。
保姆车上，少年靠在沙发一隅，正垂目看手里的剧本。
炎炎夏日，剧组搭建出来的拍摄地内热的如同蒸笼，唯独不拍摄的间隙才能在清凉的车内稍作喘息。
他看了会剧本，又忍不住取出手机查看，微信置顶的那个名字始终没有新讯息传来。
那天，她陪他坐了很久，后来还下厨给他煮了生日面。
和他以往每年的生日会相比，今年二十岁这个生日过的宁静无比，没有从各地赶来的粉丝，没有布置梦幻的会场，没有五六层的漂亮蛋糕，没有华服音乐，没有来自现场粉丝圈内朋友的祝福。
只有她和他，却是他这几年来最快乐的一个生日。
在可以俯瞰整个城市夜景的双层公寓的厨房里，她揉了面，擀平，切开，从无到有，做了一碗生日面。
面条是一整根的长面，挺难做，加上做的手法不太熟练，做出来粗粗细细的，但他一点都没剩，全部吃光了。
他并不傻，他能感觉到她的改变。
那天，她在来之前和她离开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如果早知道悲惨的遭遇可以让她心软牵挂，他会绞尽脑汁让自己更惨一些。
他喜欢她触碰自己，哪里都行，头发、指尖、手臂……他不贪心，比起这几年独身一人，这样的日子已经太过美好。
只可惜他现在太忙，加上电影又开拍了，他连见她的机会都没有。
他有些烦躁的丢了手机，头向后靠在沙发背上，用剧本盖住了脸。
善善拎着午餐一上车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不明所以，还以为他在为旭峰的事烦心。
纪绯和旭峰彻底凉了。
那天他离开后的次日，便接到公司通知，说旭峰被放“长假”，让他暂时负责纪绯的通告事务。
公司虽然没有明说，但善善心里有数，纪绯和旭峰合作多年，更换经纪人这种事容易引来媒体的捕风捉影，所以目前一切都被公司压下，低调处理。
之后，公司在白城分公司这里临时调了几个新的小助理过来，让跟着善善处理各种琐事。
这么一来，善善等于变相升职，成了助理经纪人。
然而以纪绯目前在公司的咖位，善善帮助处理日常通告还行，长远的规划肯定还得由资深经纪人负责。
纪绯所在的ms公司是业内一流，资深经纪人众多，相比之下旭峰反倒不起眼。
目前尚未有消息传来，善善也不知道后续会怎么安排。
他其实不希望换人，也尝试在纪绯面前再次劝说。
只可惜他才开口，对方便朝他投来清冷目光，这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又软又暖又诱人，但毫无表情的时候却能看得人心底发凉。
善善就此禁言。
纪绯心情的确不好，但却不是为了旭峰。
他原本想把向倾挽拉进剧组的，名目都安排好了……钢琴技术指导。
他要进组两三个月，如果能带着她，几乎每天都能见到。
可向倾挽拒绝了，一个是他们先前的合约已经到期。
另一个理由是，她已经接了新的工作。
早在《加油美少年》总决赛当夜，大功就给她打过电话，一希望她替他再次向纪绯传递一下谢意；二是工作上的。
摆脱丑闻后，他原本打算出国一阵子，学习充电顺便放松，结果还没等他去办签证，飞奥平台的综艺节目编导找上了他，邀请他加入一档全新综艺。
飞奥从购买海外热综版权制作仿综，到现今开拓原创综艺，在综艺节目这个领域累积了大量丰富的经验。
这次的综艺节目完全创新，有别于时下其他热门类综艺，会红会扑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但制片人很舍得花钱，连带工作酬劳也很好。
对方还缺舞蹈老师，如果自己会编舞就更好了。
负责这一块的编导问大功是否有推荐，大功推荐了向倾挽，还当即给对方看了她的舞蹈视频。
编导很满意，便让大功联系人过来面试。
当时距离面试还有一段时间，向倾挽也没马上决定，去面试那天知道节目性质和流程后便接下了工作。
已经白纸黑字签了约，他又不能强迫她解约进自己剧组。
熬到晚上，向倾挽依旧没回消息，纪绯没忍住，把善善叫了过去。
“知道飞奥正在制作的《追梦成真》吗？”
斜靠在沙发上裹着浴袍的少年开口，刘海下的漂亮眼眸半阖着，看起来像是随口一问。
善善有点愣：“综艺吗？
飞奥几个正制作的一线和二线的综艺我都知道，这个好像没听过？”
“不是大综，你找认识的人打听一下，我对这个综艺有点兴趣。”
善善觉得这话挺耳熟，等到临睡前回到自己房间后，才想起之前自家艺人突然跑去《加油美少年》当飞行导师，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怎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心累善：自家艺人最近总是自降咖位跑去参加一些没名气的三线综艺，怎么办，急，在线等！
……
《追梦成真》，国内第一档追梦类养成综艺。
节目宗旨：当梦想和人生未来规划背离，能否在长大成人前再尽情做一次甜美的梦？
筛选的参与者都是素人学生，来自全国，皆是尚未踏入社会的少男少女。
节目设三位造梦家和一位主持人，三位造梦家分别是拥有数个名牌的时尚达人、影视艺人以及唱跳歌手。
三位造梦家分别从节目组筛选出的追梦箱各自抽取十颗追梦水晶球。
每一颗水晶球代表一位素人，抽中者会一一上台展示自己以前的生活、学习的专业、未来的规划以及和这一切完全不同的梦想。
来自农村的女孩儿想要成为一名歌手，邀请爱豆和自己共同录制一首歌。
即将去纽约读书的女孩想要和喜欢多年的爱豆站在同一个舞台上跳舞。
不善言语的学霸男生想要学习小提琴，和自己的女神一同喝下午茶，然后给她演奏她最喜欢的曲子。
土肥圆女孩想要变美变瘦后和爱豆一起拍一部微电影。
三十个素人，三十个遥不可及的追星梦。
说白了，这是一个帮助普通人追星的节目。
剧本故事肯定是有的，在挑选素人时会依照剧本大致选择相符合的人设。
这类节目放在十年前可能根本做不起来，或者做了也没人看。
但在流量明星艺人日益精致且层出不穷的今天，这无疑是个新颖且吸引眼球的构思。
起先素人一一登场自我介绍初展示，怎么平凡怎么来，配合三位艺人点评吐槽感叹，汇总成一期。
之后六期，便是针对这三十人的改造计划，一点点从穿衣打扮谈吐妆容才艺学习等等方面入手，让原本的灰姑娘丑小鸭最终闪闪发光。
当然，这些素人原本条件肯定都不会太差，只是生活环境或者衣着打扮使得他们暂时平凡而已。
六期改造节目，二十四小时连续拍摄，同期播放，基本无时间差，实时投票。
每期的前五名会有追梦水晶球奖励，票数最低的三人则会被淘汰。
最终累积水晶球最多的六位素人，节目组将开启追梦通道，邀请他（她）。
们心底的那位爱豆，助他们梦想成真。
观众可能会选择喜欢的素人投票，也可能因为共情心态，选择追梦自家爱豆的素人支持。
看年轻平凡的少男少女通过各种努力，历经各种苦难，最后如何大变身来实现梦想。
以上便是《追梦成真》的整个节目流程。
和选秀类节目不同，三位造梦家艺人只起到监督巡视和每期pk淘汰作用，日常培训教学这块都交给了各个领域的专业老师。
与《加油美少年》相比，《追梦成真》的素人不少都是艺术水平零基础，如何从无到有，再到惊艳众人，算是节目的最大看点。
所以，向倾挽入节目组后，一直都很忙。
纪宝贝：挽挽，在做什么？
纪宝贝：今天好热，我拍弹钢琴的戏时，连手指尖都出汗了！一张手指和钢琴的照片。
纪宝贝：我还没吃饭，你呢？
纪宝贝：收工回酒店！从车窗内拍出去的夜景照片。
纪宝贝：你有这么忙？
……
向倾挽对着手机有点无语。
名字是他自己改的，那天他偶然间看到自己在她微信里的备注名是“雇主”后，直接黑脸，拿过手机动手改了。
一开始改成纪小绯，不过这名字太显眼，她不肯，他才退一步改成了纪宝贝。
对这个名字，她完全不想发表任何意见。
看她一脸勉强，他生怕她离开之后又改回去，便软着声音道：“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叫过我宝贝，我爸都是直接叫我名字，至于我……于微翎她，对我来说，她是空白的。
有记忆以来，我只见过她三次，第一次是在医院，第二次是我在选秀节目上拿到冠军的第二天，第三次……今天你也见到了。”
少年抿了抿秀气的唇，声音里透出无限落寞，“我只是偶尔也希望有人能把我当成宝贝……”
向倾挽：“……知道了，我不会改回去的。”
都心软了，她也不想再刻意对他客套疏离，到底过了这么多年，他能在聚光灯下得到这么多人的喜爱，总不会还和以前一模一样。
就砸杯子的事来说，这要是放在以前，这杯子绝对不会朝地上砸，而是直接朝旭峰的头上去……
这病……多少算是有点好转吧。
他却不满意：“那你喊我一声宝贝让我听听？”
向倾挽：“……”够了，真当她傻……
“挽挽，喊一声嘛。”
他微微弯腰，凑到她面前，眼底是浅浅的笑意和依恋。
她抬头和他默默对视了会，最终一笑，喊了声宝贝。
他眯起眼睛笑，那笑容比镜头前任何一次都更惊艳。
……
那天离开后，她用手机翻看了于微翎的资料和演艺经历。
她不是科班出生，学历也不高，十几岁的时候一直在跑龙套。
她虽然长得漂亮，但是这行漂亮的女孩多如繁星，想要出头太难。
改变的时机在她二十岁这年，有一位新秀导演看中了她，让她当了自己第一部电影的女主角。
这个导演，就是后来凭借这部电影拿下当年新人导演奖的汪落。
于微翎自此成名，之后每一步她走的小心且努力，终于在二十八岁这年，拿到她人生第一座最佳女主角。
此后，她一跃成为一线。
在大众眼里，三十八岁的于微翎和导演汪落、实力派演员宋擎分别交往过数年，至今仍单身。
在于微翎的人生里，从未有过婚姻和孩子。
纪绯和她，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
这么多年，她连一张疑似已婚生子的照片和报道都没有过。
何其凉薄。
……
向倾挽看了看时间，凌晨一点。
这么晚，对方应该睡了，她不想吵他，于是放下手机打算明天再回。
结果第二天刚进行舞蹈教学没多久，就出了意外。
有个天赋有限但性格倔强的男孩不听劝说，强度练习下受伤倒地不起。
节目组的医务人员查看后表示严重挫伤，得入院治疗。
向倾挽觉得自己得负一部分责任，跟着一起去了医院。
因为匆忙，她落下了手机，纪绯耐不住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大功替她接了，“倾晚吗？
她去医院了，因为舞蹈受伤……”才说了个开头，那边心急火燎的问清哪所医院后，便挂了电话。
大功沉迷于自家崽崽磁性质感的嗓音，大脑一时有些短路，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电影《灵感》的拍摄地其实距离《追梦成真》节目组宿舍不算远，白城郊区有非常多且条件好的拍摄制作基地。
因为只是挫伤，节目组选择了就近的医院。
从电影剧组过去，也就一个多小时车程。
纪绯刚结束一部分拍摄，向导演请假后，带着善善和元衣，直奔医院。
善善全程懵逼，一路问他，他却紧皱眉头一言不发，等到元衣在医院外一处不起眼的路边停下车，他家小绯戴了棒球棒和口罩打算下车时，他才反应过来，眼明手快一把拽住了他。
“到底怎么了？
你不能就这么下去，不提热搜。
你觉得这帽子和口罩抵什么用！你这样子谁认不出来！今天根本没保安，你要下了车，我保证你回不来！”
就他这人气，粉丝的疯狂程度，谁见了他肯放过！他只是个助理经纪人而已啊！他hold不住！不要这么对他！
“挽挽在医院！我一定要进去！”
善善说的他都知道，可是他现在根本考虑不了这么多。
“挽挽？”
善善第一次见他这么称呼，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人是向倾挽。
“你可以叫她向姐或是倾挽姐。”
他皱眉，还是忍不住纠正了称呼。
“等等……这些先不提，你别下车……你不能下！好了祖宗！我帮你去找她！”
善善取了纪绯的棒球帽和口罩，全副武装后下了车。
他毕竟跟了纪绯数年，如果他被拍到多少也有点麻烦。
不过他长相不起眼，伪装一下就不会有人注意了。
纪绯在车上焦躁的等待向倾挽用善善打电话过来，如果她能打电话，说明情况应该还不算严重，如果她连电话都没办法打……那他无论如何还是得想办法进医院。
正担忧着，保姆车的门被敲响，善善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元衣解了锁，移门打开，率先进来的却是向倾挽。
纪绯愣了一秒，突然将人拽过去，紧紧按在怀里。
后面正要上车的善善：“……”
妈呀！什么情况！
他只是个助理经纪人而已啊！
不要这么对他！o(tt)o。
移门迅速在她身后关上，善善应该没有上车，因为她没听见动静。
保姆车驾驶座上的司机元衣，不知何时下了车。
整个车厢内只剩下她，还有紧紧抱着她的少年。
他看着纤瘦，实则胸口肌理寸寸紧实，肩膀也完全长开了，锢着她的时候她根本动弹不得。
他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令她有些恍然，似乎才发现他居然已经到了用香水的年纪。
少年的气息埋在她脖颈间，温热的，有些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