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床上,林氏面色诡异惨白,眼窝深陷,血红的嘴唇微微张着。
分明是痛苦不甘的姿势,却被人硬生生涂上了厚重的脂粉。
只是,那脂粉再怎么厚重,也掩盖不去死气与怨愤。
杜清檀和孟萍萍分别看过,都是轻轻摇头,她们学医,却无法简单地根据表皮判断出人是怎么死的。
游珠儿哭得不能自已:“阿娘服了两位先生开的方子,当天晚上就说好多了的,我早上离去之前,还对着我笑……”
谁会想得到,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就已天人永隔。
孟萍萍不敢说话,心虚得不敢去看游珠儿。
虽然她和杜清檀都已看出,林氏的病很有蹊跷,多半是长期中毒,已然熬至油枯灯尽,很快就会死去。
但若是她和杜清檀不开方、不说林氏很快就会好起来,也许,林氏或许还能多活那么两三天。
正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杜清檀却是没什么后悔和不安,只在出门之时,趁着众人不注意,方淡淡地开了口。
“你是觉着,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所以愧疚后悔?”
孟萍萍不期她如此敏锐,讪讪地道:“倒也不是这个原因,这件事是你我二人一起商量了再做下的,何况你是食医,我是药医,要也该我一人承担责任。”
杜清檀微微笑了:“这么说来,杀人的是你和我,而非是杜小娘和游福生?”
孟萍萍皱眉:“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着……”
“医者仁心,你没错。这事是我一人做下的,和你没关系。”
杜清檀平静地道:“待到这件事完结,我会和游珠儿坦承经过,一应责任,我来承担。”
并不和孟萍萍解释她的想法和理由,也不打算说服任何人,就这么袖着手去了。
孟萍萍心里颇不得劲,追上去道:“五娘,你越来越冷情了,你分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杜清檀一笑而已。
孟萍萍郁闷得不行,还想解释,周围人等已经注意到这里的情况,是不方便多说了。
游福生惺惺作态地擦着眼泪:“拙荆身体不好,熬了这么多年,终是没能撑过去,倒是可惜了二位开的方子。”
杜清檀将手伸出:“既是无用,便把方子还给我们吧。反正也没付过诊金。”
游福生脸皮涨红,十分尴尬。
杜小娘却是跳出来道:“我们现在付也可以的啊……”
杜清檀瞅着她,淡淡地道:“你不配与我说话。”
杜小娘脸皮紫涨,她那几个半大的儿子还披着麻、戴着孝的,也是猛地跳了起来,握着拳头气势汹汹地朝杜清檀围拢过来,仿佛要打人一般。
杜清檀袖着手笑了:“果然应了那句话,歹竹难出好笋。这父母都不是好东西,背信弃义,欺压良善,只能养出一堆小畜牲。”
众人尽皆讶然,面面相觑。
这……游家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把这宫中来的女官得罪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