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轻咳一声。
她回头,看到吴鸣一身落拓青衣,带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仆,站在不远处探究地看着她。
孟萍萍尴尬起来:“您……出门了啊?”
“我在隔壁与几位友人告别。听到声响就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吴鸣上前开门,示意老仆烧水待客,又请孟萍萍入内:“家中简陋,请多担待。”
小小的院子,一明两暗三间屋子,有一个小小的厨房,院子正中种了一棵柿子树,红彤彤的果实缀满了枝头。
“这柿子真好看。”孟萍萍轻声说道,“我打小就爱吃柿子,但是家里人不许我吃,说是我身体不好,不能吃。”
吴鸣没吱声,只沉默地注视着她。
不同于在宪台之时的冷厉严肃,此刻他的表情和目光都要温软很多。
“我很听话,他们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小到吃什么穿什么,大到做人做事,直到我长大。
我不想随意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一拖再拖,不得不应召入宫。”
孟萍萍的声音有些颤抖:“我不大懂得人情世故,也不怎么懂得管人,陪我长大的婢女犯了事,我也因此被赶出宫廷,家里很不高兴,觉着我丢了他们的人。”
“吃一堑长一智,我看你现在这个婢女就很好。”吴鸣的声音就和他这个人一样,始终处变不惊,稳得很。
孟萍萍得到这一声夸奖,心情突然之间就变了。
仿若一桶热水浇进冰雪之中,摧枯拉朽一般溶化了一大片。
她抬起头来,大胆地注视着吴鸣:“我自小离家,和亲人相处得不是很好,张未案之后,彼此间更是闹得不可开交。
我爬上太医署的大门,想要以死自证清白。五娘把我带下来,跟我说了很多,我答应她再不会去寻死。
但其实,我去敲登闻鼓的时候,我心里还想着,如果没有人搭理我,如果没人愿意主持公道。
我就用我的鲜血,把登闻鼓和肺石一起淋个透!可是你出来了,你接了我的状子。”
孟萍萍仰头而笑,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吴鸣当时的模样。
他越众而出,高声说道:“我乃吴鸣,我受之。”
孟萍萍哽咽了一会儿,决定快刀斩乱麻,直击要害。
“我想跟你一起去岭南,无论如何。”
吴鸣意外地皱起了眉头。
孟萍萍含泪带笑,虔诚地等待他的回答。
吴鸣思索片刻后,很是认真地道:“你若是为了报恩,不用跟着我去了。这件事我自有私心,让你赔礼致歉都没得到,我不是你的恩人。”
孟萍萍笑了起来,她就喜欢他这较真的模样。
“可我觉得是,我要的就是一句公道话,你给了我,那就是我的恩人。”
吴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所以你要以身相许吗?”
孟萍萍猝不及防,吓得打了一个嗝。
吴鸣显然看透了她:“我不适合你,我只是一个又穷又老、不懂变通、被贬官的,克父克母,克死妻儿的不祥之人。
你说完想说的话,就趁早就走吧,我领你的情。如果实在觉着不过意,非要报恩,或许可以换一下其他方式。”
事情的发展趋势没在孟萍萍的预料之内,她站在那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