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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光昱后仰着头,嘴唇微张,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车顶发呆, 神情中带着一丝迷惘。
隐有风声在耳边呼啸的空间里, 他下意识想象着车辆的运行速度, 以及抵达看守所的最后距离。
他能感觉到车辆在红绿灯前暂停,在人行横道前减速,在直道上疾驰。忽然很恐惧下一次惯性来袭的时候, 身边的人开口跟他说一句:“到了, 下来吧。”
杀人时的心悸、战栗、愤恨……相继从细枝末节处跳了出来, 似有泰山重,拽着他层层下落, 砸出一个深邃无底的空洞。
他其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一个杀人犯。
他想过自己会成为一个没出息的人,平庸地活着,在世俗里苟且偷生。但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会是一场牢狱生涯。
刘光昱动了下手,镣铐碰撞发出轻微的撞响,他赶紧停住了, 抬起头问:“能不能给我一支烟?”
老黄准备去摸自己的口袋, 何川舟问:“你会抽烟吗?”
刘光昱告诉她:“以前抽过, 后来戒了。”
何川舟说:“那就别抽了,不是什么好东西。”
刘光昱“哦”了一声,脸上没什么失望。他不是真的怀念烟的味道, 只是此刻不知道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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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光昱回忆半晌, 终于想起些要交代的事,说:“我租的房子, 阳台里的那些盆栽你们看见了吗?”
“看见了。”何川舟说得详细,“叶子枯了点, 浇浇水应该能活。草莓能结果了,不过很少。不知道房东有没有把它们丢了。”
刘光昱说:“帮我养一下吧。我去年种下去的,好不容易要结果了。死了很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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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哥看在眼里,温声问道:“害怕啊?”
刘光昱低垂着头,好半天才发出闷声说了个字:“嗯。”
“正常。很多人都会在这种时候大彻大悟,毕竟船终于开到桥头了嘛。以后你要记得,不管多少个错误选项摆在面前,杀人都是最应该排除的那个。”黄哥怀疑自己可能真的到了传说中的那个年龄了,喜欢规劝或是安慰失意的年轻人,控制不住这张嘴说话的欲望。
“找个好点的律师,在法官面前好好忏悔。不判死刑的话,狱中表现好一点,等你出来,也还……”
他实在很难对一个26岁的年轻人讲,坐十几年牢后,你还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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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再长,还是要结束的。
车辆停了下来。
太阳正好升起,刚刚冒了个头。天空犹如一个灰色的调色盘上染了一抹浅黄,可惜周围的建筑挡住了日色的方向,那抹橙黄仅露出来一角。
几人没催促他进去,下车后陪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刘光昱感觉身上有点冷。脚下踩着实地,望着看守所的入口,又出现了那种恍惚的感觉。
就像是做了场很风霜凝结的梦。
他在绝壁上漫无目的地攀行,眼看着即将到顶,脚步一错,摔了下去。于是所有的岩石、山壁、日光,顷刻间化为齑粉消失,只剩下一道贯穿着阴风与黑暗的长渊,向他敞开口子。
他不知道自己醒来时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一路出神地往里走时,何川舟低沉的嗓音打断了他的遐思。
“许春回后来去了哪里,你想知道吗?”
刘光昱木讷地转过视线,看着她没说话。
周拓行:你现在下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