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墨和霍氏夫妇来了诸城后,依靠着诸城的霍家,盘了几家铺子,生活也算平淡幸福。苏墨本来想着帮赵之语打理那几间铺子,却没想到赵之语那日告诉她,家里积蓄是有的,他们也已经上了年纪,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了。但苏墨不同,她还年轻,赵之语希望苏墨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因着霍家有人会制香膏胭脂,苏墨便盘了间铺面下来,想要自己开一间胭脂店。
卖胭脂的事儿是苏墨提的,赵之语也有让苏墨学着当家的想法,于是很少干涉苏墨的决定,就只是瞧着走太偏的时候会提醒一两句,大多还是不管的。
苏墨好好想过后,决定不能开一个普通的胭脂铺,那样太过普通,没有自己的特色,她店里的胭脂都做的很精致,不管是从价格,还是胭脂的盒子,又或是店里的陈设装修,无一都同她的胭脂店和诸城中其他的胭脂铺区分开来。
胭脂店起名叫悦色,主打的理念便是取悦自己的意思。
因为有着自己的特色,不过半年这胭脂店就风靡诸城,很多女子都以能够买一盒苏墨店里的胭脂为荣,只是这日,她刚来到店里,红玉就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夫人,我发现诸城里流传了很多咱们胭脂店的仿品。”
说着,红玉将一盒胭脂拿了出来,苏墨从旁边接了胭脂,随后听她道:“但我却发现,这并不是假货。”
苏墨的手顿了顿,她抬眼看着芸芸,红玉不说话,低声道:“这胭脂的配方,与我们的正品没有任何区别。”
苏墨明白了红玉的意思,胭脂配方极其难仿,多一分少一分,在颜色手感上就有了差别。苏墨沉默了一会儿后,终于道:“你觉得是我们自己的人在外面做的事儿?”
“是。”
红玉果断道:“具体我还在查,但是基本已经锁定在做胭脂的几个工人身上。”
苏墨端着茶,她听了红玉的话,不由得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咱们胭脂的每一个步骤都是分开的一个人只掌握一个部分的配比,只有最初那两个制作胭脂的人差不多一人知道半个配方。那两个人是霍家元老,你不方便说,是不是?”
红玉没说话,苏墨放下茶杯,淡道:“这件事最重要的不是情面,而是这两个人是咱们做胭脂最核心的人,胭脂是他们做的,你把他们撤了,以后我们怎么办?”
“可总不能一直这样。”
红玉低声道将账目推上去,小声道:“这些时日,我们店生意下滑得厉害,而且这种东西在外面泛滥,我们价格上不去,名声也护不住。”
物以稀为贵,他们走的本来就是把胭脂当面子的路子,怎么能让同档次的东西在外面泛滥成灾?
苏墨听着红玉的话,一直不语,她思索着,慢慢道:“你先下去吧,我想一想。”
芸芸应了声,倒也没多说,便下去了。恰逢赵之语来店里探望,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不由得道:“你这是怎的,满脸不高兴的样子?”
苏墨叹了口气,将店里的事儿说了一遍,她颇有些头疼道:“这两个人,我开也不是,不开也不是。若是将人赶走了,日后这胭脂的事儿,谁来弄。若是还留着,个个上行下效,没个章法,我又怎么管?”
赵之语静静听着,苏墨面上全是烦恼之色,过了片刻,赵之语才说道:“你别愁,我觉得也挺好的。”
“怎的挺好的?”苏墨抬眼,有些茫然,赵之语笑着道,“你呀,小小年纪走得这么顺,不摔几跤怎么成?你凡是算着利润,想着如何赚钱,光顾着外面,想没想过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个道理?其实悦色出这事儿,也是早晚的,早点出事儿,你早点明白些道理,也是好事。”
苏墨点点头,应声道:“婆婆说得也极是。”
说着,她叹了口气,“只是婆婆觉得,我如今又当怎么办?”
赵之语笑着道:“这办法当是你去想的,这事儿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日后你生意越做越大,有的是要你想事情的地方,你先拿这个练练手。你就想想,大家都是人,都有私欲,这次事儿为什么发生?你现在最关键的几个要求是什么,要怎么才能满足你想要的?”
苏墨听着提问,也知道这是赵之语在引导她,夜里苏墨一直没睡,她坐在书房里,反复清点着账,心里慢慢有了打算。
等到第二日,她进了悦色,同红玉打听了具体情况,便将那两个人中资历大一些的叫了过来。
那人叫徐郁,大伙儿都叫她徐姨,另外一个做胭脂的人叫吴香,原先是徐郁的徒弟,一贯听徐郁的话。红玉说,在外面卖悦色方子这事儿,主要就是徐郁带着吴香做,徐郁找路子,吴香负责研制方子。吴香天生嗅觉和视觉敏锐,悦色有一些方子没进过她们手的,都是吴香猜出来的方子。
不过这一切主要也都是红玉根据两人性子猜测,但苏墨估计也是不离十。她将徐郁请过来,喝着茶道:“我是想同徐姨商量件事。”
徐郁坐在一边,显得有些忐忑:“东家是打算同我说什么?”
“你和香姐在我一无所有时投奔我,也算是同我一手创建的悦色,悦色能有今天,你和香姐功不可没,但是我却没给到你们应有的待遇,是我的不是。”
听到苏墨的话,徐郁赶紧道:“东家说笑了,老东家带着我们从京城过来,给我们安置了生活,我们感激还来不及,东家给多少,都是应该的。”
“话不能这么说,我是赏罚分明的人,之前有疏忽,还望你们见谅,”苏墨笑着道,“如今悦色规模越发大了,我已经和官府打好了交道,以后一旦有贩卖假货的,都一律抓起来,以后我们便不用担心生意的问题,反而是在研制这些东西上面多花心思。我想着总这么乱乱的不是个样子,我想着,咱们得规矩一些,就像军队一样,得有个安排,有人管着一堆做这些研制的人,这个人以后就是咱们的关键人物,待遇自然也要高些。”
徐郁听着苏墨的话,脸色变了又变,听到最后,她眼睛有些亮了,似乎是明白了苏墨的意思,小心翼翼道:“您的意思是?”
“所以,”苏墨笑着道,“您觉得,香姐怎样?”
徐郁脸色巨变,苏墨抿了口茶,柔声道:“我听说,香姐对颜色和味道都非常敏感,无论什么方子,她一抓一闻就能知道。她是您徒弟,我想着,给她提上一级,每月多给她涨十两银,再给她多一成店铺里的红利,您应该为她高兴的,是吧?”
徐郁没说话,脸色不大好看。苏墨看向徐郁,似是询问道:“徐姨觉得,我这个想法,可妥当呢?”
徐郁听着苏墨的话,绞着手帕,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若是阿香过的好,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阿香的资历……是不是浅了点?”
“这应当不会,”苏墨笑了笑,“我也问过其他人了,他们都说阿香是老师傅了,毕竟如今店铺里都是新人,您是她师父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得少,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徐郁僵着笑容,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了,苏墨柔声道:“不过我心里,您始终是香姐的师父,所以我特意来问问您,您看这事儿,我做得妥当吗?”
“这自然……自然是妥当的。”
徐郁也没了什么话好说,吴香的能耐比她强,她是知道的。可是一想到吴香如今要压到她头上去,她心里终究是不舒服。苏墨看出她不舒服,假作没见,两人说了几句后,徐郁便走了出去。徐郁出了苏墨的屋子,心里开始琢磨着。
如果苏墨将悦色往所有地方直接卖过去,又连同官府一起抓卖假货的人,那卖假货这件事不仅是利润变低的问题,恐怕还有不小的风险,这样仿卖假货的罪,再也不能干这一行的。风险大收益小,到时候吴香升了位置,不仅涨了每月的月钱,还能得到悦色一成的利润,怕是再也不愿意干了。
徐郁看出来,苏墨这次为了招揽人,简直是下了血本了。可是凭什么是吴香呢?那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徒弟,那也是她徒弟,怎么能越过师父去抢了她的饭碗?
徐郁心里越想越不平,她在外面走来走去,片刻后,她咬了咬牙,下了决定,回到屋里去,恭恭敬敬叫了声:“东家。”
苏墨故作诧异,愣了愣后道:“徐姨怎的又回来了?”
“东家,”徐郁冷静道,“有些事儿,我思前想后,必须要同东家说明白。东家如果要提阿香,其实不妥。”
“怎的呢?”苏墨眨眨眼,满脸迷茫,“香姐人品端正、手艺出众、又是大家一致推举的,徐姨觉得有何不妥?”
“东家,”徐郁叹了口气,“其实这事儿,我也是犹豫了很久,香姐是我一手带出来的,许多事儿我没教好她,护着她,这是我的不是,本来我想着多规劝她些时日,说不定她就迷途知返,但是东家想要提她,我就不得不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