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觉得难堪,盛芸芊抽泣着,紧紧缩在司翎渊的怀里。
“殿下,不哭了……”司翎渊抬手将她眼边的泪水抹去。
他知道,她大抵不是因为疼的。
她这样强势骄傲,刀斧入身,面不改色,肩上一个血窟窿,骨头都断了,胳膊也险些废了,但她依旧能强撑着从城外骑马飞奔回京城,眼泪都未曾掉一滴。
她每次哭,总是在神志并不十分清明的时候,一遍遍的叫着他的名字。
每当这种时候喊他名字的时候,她的语气里便带着一种仿佛是透进了骨子里的痛恨和一丝压抑的隐忍。
看着盛芸芊的模样,司翎渊便在心里有些厌弃自己。
另一个他,当真将她伤得如此深么?
“司翎渊,你为什么从不愿看我一眼……”盛芸芊忽然哭着问了一句。
司翎渊整个人都僵硬了一下,但是很快便将她抱得更紧。
他记得,在不久之前,他也曾经说过同样的话。
只是那时候盛芸芊的面色很怪异,并不是嘲讽,也不是动容,就是一种……让他琢磨不透的怪异。
如今在听到盛芸芊说出这句话之后,司翎渊才真正知道这份怪异究竟从何而来。
他闭了闭眼睛,伏在盛芸芊耳边,缓缓说道:“殿下,其实……我在很多年,就曾经站在众人之间,仰视着高高在上的你了啊……只是我不记得了,是我的错。”
十年前,她七岁,他九岁。
她背着一把与她身量差不多高的长弓,从马上跳下来,拎着那只被箭射死的海东青,一下子扔到了三皇子跟前,扬着下巴,声音清脆。
“呐,三皇兄想要,本宫便让给你了!”
随后,他看着那个穿着红色骑装的女孩被皇帝陛下抱到了膝头。
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哈哈大笑,然后摸了摸女孩的头发,说了一句——
“沁元,最得朕心。”
而他只是臣子家的三公子,他天生早慧,名满京城,不管走到哪里,所有人的目光总是围绕着他一个人的。
但那次,他和周围的所有人一样,都只是臣子,都只能用一样凡俗的目光注视着她。
那些已经远去了的、陈旧的记忆就这样突兀的浮现了出来,甚至就连那时的心中所想,全都纤毫毕现。
当时尚且还年幼的他,对着那众星捧月的小公主伸了伸手,却发现难以触及。
于是他又看了一眼天上的圆月,发现也同样是可望而不可即。
他那时有些愤愤的想着,原来那公主殿下和天上的月亮一样,都是永远不可能属于他的东西啊。
那个被当今天子捧在手掌心里的公主殿下,怎么能是他能拥有的呢?
只可惜,他将这一切,都忘记了。
他想要跟那公主殿下一样练武,但却发现自己并无习武的资质。
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他是天才,都说他是魁星转世,说他是封侯拜相之才,他亦是骄傲的。
也是从那一年,司翎渊才从幻梦中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并非是什么天才,这世上当真有他力所不能及的事,也当真有他得不到的东西。
“司翎渊,你说你心悦我!”
“我心悦你,殿下,我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