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教寺高台上,那敲响的钟声停了,寺庙僧人赶来时,只看到一个身着单衣的俊美男子躺在地上,周身是血。
人既已昏迷,便也无从问起为何敲钟。
天际露白,狼山上尸横遍野,看着触目惊心。乔太守当了这么多年的官,从未见此惨状,连路都不敢走了。
“赵大人,赵大人……”张顺、贺丰等人相继被找到抬下了山,但浙西常平使还未寻到,乔太守忧心如焚,“赵大人,您可要活着啊……”
梁照水怒视着冯长史,这个道貌岸然的狗官,杀了那么多人还不死,那真是天理难容了。
冯长史额上冒着汗,他也担心七公子被找到,但面上却道,“乔大人,您年事已高,此处就交给下官吧。下官一定找到赵大人。”
鲁通判讽刺道,“交给你?只怕到时赵大人连尸骨都不存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们二人也别吵了,找到赵大人为要。”乔太守在两个官差的搀扶下,步履蹒跚,一寸寸地在林间找着。
“七公子,七公子……”梁照水发髻也乱了,衣衫也破了,但她仍不放弃,贺丰他们都找到了,四叔也找到了,以七公子的武功不该……
梁照水嚎啕大哭。
冯长史见她哭,还假仁假义地安慰道,“梁姑娘,莫要着急。赵大人吉人自有天相。”
“承蒙冯长史吉言,本官自然无碍。”冷眼旁观了这冯晋的见风使舵和巧舌如簧,七公子这才出声。
是七公子,他没死,梁照水疾步过去,抱住他,“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死了……呜呜……”
七公子这回倒没嫌弃她,劫后余生,也就任由她抱着。最后还是梁照水自己发现,尴尬地松了手。
“事出突然,本官上山捉拿要犯,不想惊动了贵衙,让乔大人费心了。”紫袍染血,清俊的脸上也是血,但依然无损七公子周身的威严气度,黑暗中冯长史忌于七公子,在白日他更不敢看七公子。
“赵大人没事,本官就心安了。”乔太守又是请罪又是道歉的,自责自己身为静海郡太守,竟不知郡内多贼人,还要劳烦赵大人出马,一番话说得诚惶诚恐。顺道当着七公子的面,也责骂了冯长史,想尽量将此事敷衍过去。
梁照水气道,“本姑娘亲耳听到冯长史要杀人……”
却被七公子打断,“冯大人也是捉鬼心切,不过文官嘛,不熟兵法,胡乱一通万箭齐发,若是射中为恶的,倒也是大功一件,只是满地的无辜……”
“下官有罪。”冯长史跪地,杀害朝廷命官的罪名虽可推给姚老爷,但他指挥不当的罪名是逃不了的。
“既然有罪,该定何等罪,等过了堂再论处置。”
七公子话说到这个份上,乔太守也不好再包庇,“来人,先将冯晋关押起来。”
不愧是汴梁皇城来的官,说话做事周全,冯晋心道只要他一口咬定绝无杀害赵大人之心,他最多被罢官,等赵令沔一走,静海郡依然还是原来的静海郡,乔太守年老昏庸,打理郡务怎么可能少得了他。
冯长史被押走,鲁通判暗暗佩服七公子,这姓冯的这些年将乔太守哄得服服帖帖的,虽是一个长史,却在静海郡胡乱颁布政令,还搬弄是非,离间太守府与通判府的关系。鲁通判是个直性子,遇到事也不会拐弯,连乔太守都会骂,也正因此,鲁通判自己也没讨到好,还惹得乔太守处处提防他。
鲁通判走上前,“赵大人伤势不轻,可得留此多住些日子。”
七公子知鲁通判挽留他的意图,也不揭破,顺势道,“是该养好伤再回京,否则面了圣,教本官如何应对啊。”
“对对对,赵大人所言极是。”七公子这么一说,乔太守更不敢怠慢了,这赵大人是要回京面圣的,若被得知在他静海郡九死一生,他就不是安安稳稳致仕,而是撤职问罪了。心中也庆幸刚刚将冯晋关押了起来,暂时避避祸。在这个时候惹怒赵大人,是最不明智的。
乔太守当即对官差吩咐,“本官府里还有几颗上等的人参、灵芝……还有,再将静海郡最好的大夫请来,务必要尽快将赵大人调养好。”
七公子道,“麻烦两位大人且将这山上的尸身收敛,若有家人来认领的,就让这些人魂归故地;若无家人认领,便找个地方好生安葬了吧。”
鲁通判道,“赵大人放心,本官会派人安置妥当的。”
乔太守殷勤道,“赵大人,本官送你下山。”
七公子没拒绝,然后看到梁照水左顾右盼的,像在找人,便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