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发表(1 / 2)

    他们这里动静不小, 惊动了周围一圈人,不一会儿就被工作人员围得满满当当。

    许珝没有彻底晕过去,但脸色差得吓人, 满头虚汗, 整个人一点血色都没有,就连指尖都是惨白的。

    祁砚旌抱着他, 像抱着一汪抓不住的水。

    他一手托着许珝的背, 一手覆在许珝颈侧,那里脉搏跳动得又乱又虚浮。

    刚才情形太慌乱,祁砚旌虽然尽力护住许珝没让他摔下楼梯, 但跌在地上那下也不轻。

    许珝厚重的戏服还没换下来,他没办法检查,也不确定有没有碰到哪里, 甚至不敢贸然抱他起来。

    “把医生叫过来。”祁砚旌头也不抬地吩咐高平。

    高平从下台起就跟着祁砚旌,亲眼目睹了自家老板怎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的许珝。

    他知道现在情况不太乐观,赶紧道:“已经叫了,张畅我也联系了,马上就到。”

    祁砚旌点点头,把耳朵附到许珝唇边, 沉声问:“许珝, 还好吗?摔到没有?哪里难受?”

    许珝也不清楚, 就是忽然的天旋地转,然后整个人都不行了,心慌眩晕恶心,手脚发麻, 还很冷。

    祁砚旌抱着他, 怀里很温暖, 他本能地往里缩,“痛……晕,呜……不舒服……”

    太可怜了。

    这个声音太可怜了。

    像受伤的小动物藏起来偷偷撒娇,明明难受得不行,还很乖很乖地挨个回答问题。

    祁砚旌心像被揪了起来,又酸又涨的抽着疼。

    周围一群工作人员七嘴八舌地询问关心,许珝听不清,还被吵得头更晕了,难受得想哭。

    他把脸埋进祁砚旌怀里,小声呜咽。

    祁砚旌一下子手都僵了。

    他盖住许珝的耳朵,压低声音道:“都散开别围着了,安静点。”

    众人立刻噤声,缓缓散开把空间留出来。

    祁砚旌把许珝抱紧些,拍着他的背轻轻哄:“好了不怕了,没事的,医生马上就到,然后我们去医院,没关系的。”

    “——小珝,小珝!”张畅姗姗来迟,从人堆里挤进来,手里还提着饭盒。

    天知道他只是到楼下取个饭,就这么短短几分钟的功夫,许珝竟然就晕了,还晕在祁砚旌怀里。

    张畅往许珝身边蹲的时候腿都是软的,不知道是被许珝吓的,还是单纯因为祁砚旌抱着许珝的画面太有冲击性。

    “他身体到底怎么回事?”祁砚旌问。

    他脸色沉得吓人,看张畅的眼神像在审讯犯人。

    “我……”

    张畅张了张嘴,也说不出来。

    一来,许珝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不少,这么冷不丁一晕,他还真拿不准是为什么。

    二来,许珝这两天状态看上去反而好了不少,昨晚今早吃的饭都比平时多,他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祁砚旌看张畅一脸懵逼,半天都吐不出一个字的样子,更气了。

    这种连自家艺人身体有什么问题都说不出的助理,不辞了留着过年吗?

    张畅不知道祁砚旌心里已经盘算着要让他走人了,还觉得许珝就这么一直被祁砚旌抱着不合适,伸手想抢过来。

    哪成想被祁砚旌冷冰冰盯一眼,吓得直接缩了回去。

    “祁老师!祁老师……”助理导演气喘吁吁跑过来:“下半场马上开始了,您看……”

    祁砚旌一怔。

    他完全忘了还有评级的事。

    时间紧迫,助理导演见他不说话,又不敢再出声,急得汗都下来了,求助地望向高平。

    大事为重。

    高平咳嗽一声,凑到祁砚旌耳边斟酌道:“哥,你要不还是先回演播厅,全国直播啊,后面还有两个组等着呢。”

    “医生马上就到了,还有这么多工作人员,等下我亲自跟着,有什么事保证第一时间通知你,放心吧。”

    祁砚旌有些茫然。

    倒不是因为要在许珝和评级之间作取舍而为难,只是忽然发现,他好像没有任何留下的理由。

    作为许珝的跟组老师和主考核官,情急之下抱住他还能说是人之常情出手相助。

    但送去医院、带许珝看医生、甚至陪床照顾,都不是他现在这个身份该做的事。

    而接下来他的任务,是跟助理导演回到演播厅,继续当他铁面无私的主考核官。

    祁砚旌忽然觉得很荒唐,他明明不经任何思考地做出了想要陪许珝的决定,理智回笼后,却找不到一丁点履行这个决定的借口。

    他手稍微松了松,怀里就一空,许珝已经被张畅接了过去。

    祁砚旌怔愣片刻,缓缓收回手站起身。

    他拍了拍高平的肩,语气恢复到惯常的平静:“你跟小张一起去,有什么需要也好搭把手。”

    张畅赶紧点头:“谢谢祁老师。”

    祁砚旌勉强扯了扯嘴角:“不客气。”

    而后跟着助理导演离开,任由对方手忙脚乱给自己别上收音麦克。

    医生好像到了,身后又是一阵吵嚷,兵荒马乱。

    ·

    下半场的氛围明显不如上半场。

    这是全场观众和屏幕前的网友一致同意的。

    祁砚旌表情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冷静,评价也没有任何偏颇十分精准。但就是有种很微妙的气场,让他看上去情绪不高。

    【祁老师怎么回事啊?好像有点不高兴……】

    【不知道诶,刚才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过了个广告就哪哪儿都不对劲了?】

    【就是说,关键还看不出来,就……很奇怪的感觉】

    【救命你们都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老祁不一直都这样吗?】

    【确实,现在这样才是他一直的常态吧,前段时间忽然经常笑,我还害怕他中邪了】

    【可不是嘛,总不能因为人家最近笑得多了点,就说现在这样不正常吧】

    【是真的不太对,哎呀反正就是说不出来的感觉。但肯定有问题。】

    【行了都别说了,好好看表演行吗,这是正经评级,麻烦对台上的演员尊重一点。】

    【就是,还是打住了,不然一会儿又要扯到许珝身上去了……】

    【本来没人扯他,你跳出来干嘛?】

    祁砚旌确实心绪不定,刚从后台回来时,他手心全是冷汗,罕见地无法集中注意力。

    他尽力让自己专注到台上的表演,但总会不受控制地想到许珝。

    稍微松懈片刻,许珝倒脸色苍白发抖呜咽的样子就一个劲往脑海里钻,无孔不入。他甚至能感受到许珝的体温,还有落进他怀里时,虽然很轻却让人心安的重量。

    所以现在抱不到许珝,他心就不安。

    原本熟悉无比的评级流程,在这一刻显得异常漫长。

    祁砚旌耐心地观看完后两组演出,极力摒弃杂念,和其他考核官一起做出最公正的评级。

    确定好全部排名和人员去留后,祁砚旌拿着手卡上台。

    舞台的布景已经被撤光了,恢复到演研所最原本肃穆庄重的样子,振翅逐日的飞鸟图标在祁砚旌身后闪烁低调的暗光,也把台上形容冷淡的人刻画出神圣的形象。

    “第三名,温禾。”

    温禾的优点一直就是稳定,她是前几名但达不到第一大家都有数,并未表现出过多惊讶,纷纷祝贺。

    “第二名,黎依依。”

    这时台下的欢呼开始不同了,更加惊奇也更加强烈。

    黎依依去年出道,今年才十八岁,是个娃娃脸很可爱的女孩子,业内对她演技的评价一直都是灵气逼人,自然流畅。

    她出道的第一部作品,就是当下现象级的家庭伦理剧,在里面演了乖巧懂事的小女儿,国民度高涨,成了新晋国民闺女。

    不过毕竟年纪小出道时间短,多少还是有些质疑,只是在国民的高度好感下,质疑声寡不敌众。

    对于黎依依,应该说她自身的潜力远远超出现有实力,需要好好培养。

    现场和网络上的议论只持续了短短片刻,人心如此,无论什么时候,大家都还是更关心第一名。

    【所以第一是许珝了吧……】

    【多半了,几乎没有悬念】

    【真唏嘘啊,一个月之前我还在随大流嘲他呢,那个时候谁想得到现在他拿第一都没人反驳了……】

    【但我还是有点缓不过劲,总感觉他是第一不太对,但如果想想换成别人,好像又更不对味儿】

    【唉,随便吧,就他也行,我全程都看脸去了,演技没怎么看明白,至少脸是真好看】

    【他这场演得是真牛啊,你没看后面纪老眼泪花子都冒出来了吗!】

    “第一名——”

    祁砚旌拿起话筒,灯光聚焦,他面色平静,深黑的眼瞳扫了扫台下,再直视镜头:“许珝。”

    同时,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一度沸腾到快要掀翻整个演播厅。

    1评的第一名年年都是最瞩目的存在,只有第一名可以在下一次评级自行挑选剧本。

    意味着今年三部最高规格的冲奖片,都会送到他手边,等着他挑,这是很多顶级演员都无法享受的待遇。

    【卧槽真是他!!】

    【天呐见证历史了,真的见证历史了弟兄们!!】

    【救命我有点晕现在】

    【虽然大家都猜到了,但真正看到老祁喊出他的名字,我还是觉得像在做梦……】

    【他这下真是飞升了,后面三部片子,随便选哪部后续资源都不用愁了】

    【所以许珝呢?咋还不上台?】

    【求他快点出现,现场喊声太大了,我耳朵都要震聋了!!】

    按流程,1评的第一名会由祁砚旌亲自送上一簇捧花和一块小奖牌,奖牌墨玉为底,请最好的工匠手工雕刻上演研所的图标,哪怕不提评级赋予的内涵,只是玉牌本身都具备极高的收藏价值。

    第一名接受奖励后,进行致谢,再进入媒体访问环节。

    可现场左等右等都不见许珝的身影,换任何人,这种时候一个箭步冲上去都嫌慢,许珝竟然这么沉得住气?

    现场欢呼中渐渐响起疑惑的声音。

    祁砚旌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捧花奖牌,才拿起话筒淡淡道:“非常遗憾,许珝本人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提前离场,奖牌会由我私下代为转交。”

    “感谢各位观众考核官的支持,也感谢今天到场的全部前辈老师,演研所会秉承初心,永远以为国家臻选最优秀的演员为己任,谢谢大家。”

    祁砚旌只负责宣布前三名,说完这些便直接下台,后面的淘汰与晋级,全都由总导演接手。

    从宣布许珝身体不适无法到场起,台下就一片哗然,到祁砚旌下台更是议论纷纷愈演愈烈,已经完全没人关心后面的流程了。

    【什么情况??这么扬眉吐气的大好时候,竟然都不亲自来领奖的吗?】

    【1评这个奖牌几乎就是后面各大电影界的影帝保送券了呀,是我从坟里爬起来都要自己来拿……】

    【是的,对我来说只要没晕我都上,就算晕也要晕在台上,手里攥着影帝保送券,晕死都值了!】

    【所以许珝身体到底什么情况?】

    【谁知道呢,但他好像一直都不太好吧,前面一年没怎么出现,听说也是在养病来着】

    【什么病啊??都没人说过啊,楼上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什么病,反正就是小道消息,他官方是没出过任何消息的】

    【不管是不是生病,反正他气色看起来就很不健康,而且瘦啊,多瘦啊,之前网传说他不吃饭,我总觉得不是在夸张……】

    【新消息!!好像是真晕了,晕得人事不省的那种,还是祁老师抱住的!!我朋友的姐姐的表姑的侄女的前男友的女朋友说的,她好像是内部工作人员!!】

    【……楼上这消息也倒太多次手了,保真吗?】

    【不保真啊,不就听个新鲜吗,反正来源是没问题的……】

    【哦豁,论许珝突然变成美强惨了?】

    【别瞎猜了,等官方消息呗,反正这种情况肯定是会给说法的。】

    【只有我关心,是晕在祁老师怀里的么……】

    ·

    祁砚旌匆匆下台,摘了麦转身却看到等在楼道的高平。

    他拧眉上前语气不好:“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跟着许珝吗?”

    高平还没来得及说话,祁砚旌又摆摆手:“算了,先不说这个。”

    他径直往地下停车场的方向走,“许珝在哪家医院,现在带我过去。”

    “哥,哥……”高平跟在祁砚旌身后一个劲地撵。

    祁砚旌走路本来就快,此刻更像脚底生风,高平一米八的个子标准大长腿,都有点追不上。

    “哥!”他不得已用力喊了声:“许珝没在医院!”

    前方身影猛地一顿,高平差点直接撞上去。

    祁砚旌回头,满目诧异:“你说什么?!”

    高平咽了咽唾沫,平复呼吸:“他在咱医务室呢,你走反了,算起来你离他又至少远了五百米的直线距离。”

    祁砚旌脸色瞬间黑沉无比。

    “都晕倒了为什么不送去医院?”

    祁砚旌觉得荒唐,虽然他们这里的医疗条件不比医院差,但设施终归不是那么齐全,而许珝身体看上去很不好。

    “这……”高平欲言又止,“你去看了就知道了……放心,不是特别严重的问题……”

    祁砚旌看了他两眼,最终一言不发原路返回。

    ·

    十分钟后,医务室里。

    祁砚旌双腿交叠坐在许珝病床前,跟演研所合作了十几年的老医生在旁边絮絮叨叨。

    “饿晕的……你敢相信这年头还能有人活生生把自己给饿晕吗?”

    “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些年轻人,从来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止痛药当饭吃,还是这么强效的药,硬是吃出厌食症……”

    医生小心翼翼给许珝加了瓶营养液,又在祁砚旌面前比划:“他那个小助理都不知道,还拍胸脯给我保证说都戒了,这几天也能吃下东西。”

    “我寻思着,吃是一回事,吃了吐那是另外一回事啊!”

    “反正他是你的人,”医生指着床上的许珝道:“一刻不踏出这扇门,你就得给我管好咯,我在你们这儿上这么多年班,不想临了了还弄出人命,你们爱怎么作我不管,但得等我先退休!”

    这小老头医生也是老前辈了,没事就爱吹胡子瞪眼,天天骂当代年轻人不爱惜身体。

    祁砚旌跟着点头说是,被悬得高高的心却一时不知道往哪儿搁。

    他设想过很多种情况,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

    因为药物性厌食症吃不下东西,导致的急性低血糖。

    他都不知道许珝已经到了吃什么吐什么基本无法进食的情况,明明昨晚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许珝看起来都还好好的,原来回去就全吐了吗?

    小老头看祁砚旌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还是大发慈悲缓和了些:“唉,你也不用太紧张,送过来的时候问了,是昨天开始没法吃东西的,说明还不是太严重,后面好好调理就行。”

    “我现在给他用的成分很温和的止痛药,他也不过敏,就是只能静脉滴注。你等他醒了跟他说,以后实在疼得狠了,就来我这里挂一晚上的水,都是睡觉在哪里不是睡?反正他之前那个药是绝对不能再碰了”

    “他不怕吃不死我是怕得很,你也好好看着他,反正这几个月你们都天天在一起。”

    “明白了,我会监督他。”祁砚旌应道,目光落在许珝的脸上。

    许珝已经被扒掉了演出的戏服和头套,看起来还稍微清理了一下身上的汗,穿着件纯棉短袖蔫巴巴躺在病床上,脸颊消瘦得可怜。

    祁砚旌没忍住,拿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小没良心的,吃不了东西也不说,我平时饿着你了?”

    许珝人没醒,迷迷糊糊觉得额头痛,蹙眉轻哼了一声。

    祁砚旌手指一下僵住了,小心移开,明明觉得自己没用什么力,许珝眉心却红了一小块。

    他皮肤太白了又很薄,看上去就像文艺汇演时,被老师用口红在眉心点了朱砂痣的小朋友,还皱着眉,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祁砚旌忽然想起拍戏的时候,听张畅说过许珝是豌豆公主,现在看起来,豌豆公主都没他一半娇气。

    他难得有些无措,停顿片刻,还是将指腹落在许珝眉心的红痕上,很轻地揉了揉,直到许珝眉目舒展开来。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许珝才悠悠转醒,只是人看上去还懵着。

    祁砚旌单手托住他的下颌,手指细微地动了动,像在很轻柔地安抚:“醒了?还难不难受?”

    许珝眼皮只掀开一条小小的缝,很缓慢地边眨眼边睁大,似乎在努力看清眼前的一切。

    祁砚旌耐心地等着。

    好一会儿,许珝才缓缓开口,声音有点哑:“晕……”

    祁砚旌脸色沉了些:“嗯,想吃东西吗?”

    许珝心里本来就有些翻腾,一听到吃的,眼皮一翻,眉头又皱了起来:“……想吐。”

    祁砚旌手指紧了紧,神情更加凝重。

    还没想出要怎么做,许珝就彻底闭上眼睛,低低道:“你能不能别晃了……”

    祁砚旌一愣,彻底坐不住了,扭头问小老头:“晕成这样?!”

    小老头波澜不惊,冷哼一声:“那不然呢,这样都算好的了,我是人开的药不是神仙,你当什么灵丹妙药一瓶下去就活蹦乱跳了?早着呢。”

    “可老这么晕着不行啊。”

    “你急什么呢,过会儿就好了。”

    祁砚旌还是急,但不说话了,就在许珝面前坐着,隔一会儿看一次时间。

    等到第一瓶营养液快输完的时候,许珝总算能坐起来,不再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转悠。

    他人稍微有些精神了,就开始作,祁砚旌问一句哪里难受,他很不得从头到脚都说一边,连头发丝都能透出委屈。

    张畅带着衣服和饭菜过来,推门看到的,就是祁砚旌给许珝揉额角的画面,手里大包小包差点全掉地上。

    “你、你你你们干啥呢?!”

    许珝从祁砚旌肩头露出小半张脸,看上去像整个人都被抱在怀里。

    声音听着也懒洋洋的:“没看出来么?我撒娇呢。”

    祁砚旌在他后腰拍了拍,“别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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