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政仔细回味了一下车厢外两人的对话,心中突然一惊,这哪是黑白无常,分明是在长平遇见的那两个范睢门客。
怎么这么倒霉?!这次从邯郸出来后,被困安邑,被困上党,这又被捆着去咸阳,万一在咸阳被范睢关个三年五载,回到赵国时,陈小政都会打酱油了。
想到这里,陈政暗自使出浑身力气,绑着自己的绳子却没有任何松动的迹象。
马车在暗夜中前行着,陈政疲弱的身体在车厢里挣扎着。
渐渐地,天就亮了!
“哈哈,哥哥快看,前面就到函谷关了,咱哥儿俩也能睡上一会儿了。”
“睡什么睡?还是继续赶路吧。范丞相在咸阳可是等着心急呐!”
“就睡一个时辰,如何?咱可是赶了一夜的路,一个时辰不打紧吧?”
“你要想睡就到车厢里跟那个姓吕的躺着去,哥哥我赶车。”
“跟那小子躺在一起?哥哥,你就不怕我一时冲动把他给宰了?别忘了,咱哥俩先是在长平被他喝得天旋地转,又在韩国被他戏弄了一番,本来好生生的把这小子塞进了棺材,结果死了那么多人,还被韩王赶出了韩国。哥,你说咱俩是不是跟这小子很有缘?”
“嘿嘿,你说的这些事儿哥哥我咋能忘了!眼下在咸阳可不只咱家范丞相等着这小子,楼缓和赵郝早就摩拳擦掌、磨刀霍霍了,就算咱家范丞相饶了他,这小子也得被楼缓和赵郝装进棺材里,等着看好戏吧!”
“听哥哥这么一说,小弟我咋这么兴奋呢?!哈哈,那咱就一路驶过函谷关,等着看这小子在咸阳被玩儿死。哈哈哈哈!”
“你他奶奶的别哈哈了,把这小子给哈哈醒了,不定又要出什么故事,把你的嘴闭上!”
“闭上就闭上,我就不信,这小子已经成了马车里的瓮中之鳖、咱哥儿俩的网中之鱼、范丞相的囊中之物,还能出啥故事。”
车厢里的陈政听了个真切,不觉冒出一身冷汗,无奈身体虚弱,仅有的力气也用尽了。
既然绳索挣脱不掉,陈政便向车厢后面一点一点挪动着,看来只有中途跳车了。
正当陈政移动到车厢边儿上的时候,马车却突然停了。
“什么人?大清早的,不知道此时还没到开关的时辰吗?”从高处飘落一个声音。
“放肆!还不麻利儿的给老子开关,老子可是范丞相的门客,耽误了范丞相的大事,你们就是长十个脑袋也不够被砍的。”
“呀呵?口气不小!若是提一提范丞相就放你们过去,那干脆把函谷关拆了得了,也好让东边儿六国的人一拥而进,岂不痛快!”
范睢的门客也是乐了:“我看你是新来的吧?老子在这个城门儿来来回回的,还头一回遇见你这么横的。我说你个守城门儿的下来看看,我们可是有金饼子孝敬各位。”
“早说嘛,等着!”
城墙上的几个大兵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瞬间钻出城门,出现在了马车跟前。
“金饼子呢?”其中一个大兵一伸手。
“没有。”
“没有?好啊!你敢戏弄我们,弟兄们,把这两个尖嘴猴腮的绑了,带回大牢里,我就不信从他们身上打不出金饼子来。”
一个门客道:“老子没有金饼子,可我有这个。”
“除了金饼子,有啥也白扯!”
“你们看看这个,也不好使吗?”
领头的大兵一抬眼:“哎呦我个活祖宗,原来二老有秦王的黄金路牌儿!”那大兵膝盖一软,当场跪在地上磕起头来:“小的有眼无珠,大人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算你小子有眼力,还认得秦王的路牌儿。我再问你,此时到通关的时辰了吗?”
那大兵一愣:“没有啊!”
“嗯?没有?”
“就是没有啊!咋啦?”
旁边一个大兵捅了捅这个不开窍的,然后对着两个门客嬉皮笑脸道:“到了,到了,按规矩是巳时开关,现在就是辰时四刻了。”
陈政一听,辰时四刻不就是巳时已到嘛!你咋不说现在两点六十了呢?!
“那还啰嗦个甚?赶快给老子开关!”
那个领头的还在掰着指头算着:“辰时四刻?巳时?现在明明是卯时三刻嘛!”
一个门客实在按耐不住,跳下马车冲了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左勾拳加右勾拳:“我让你再掰手指头!我让你再算时辰!我让你再卯时三刻!老子赶了一夜的马车,只等着回咸阳补觉呐!遇见你个不开窍的。”
一个体格健壮的秦国大兵,就这样被一个身材瘦小的人打出了两个黑眼圈儿,谁让人家手里有委员长签发的特派员通行证呢。
所以说,小猴如果带上了王冠,狮子、老虎、大狗熊也得俯首帖耳,这种等级观念似乎是自然界的天然产物,不但存在于人的世界,也存在于人之外的动物世界,即使是个蚂蚁窝。
只听一阵沉重的大门开合之声,陈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天呐!救救我吧!
随着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响,马车摇摇晃晃进了函谷关的大门,随即传来了沉闷而厚重的关门声。
“范丞相给的这个路牌儿就是好使,这要是化成金饼子可没它用处大呀!”
“那是!这可是秦王亲手给咱范丞相的,就冲这份信任,咱范丞相能不肝脑涂地嘛!”
两个门客驾着车正聊着,突然一个急刹车,陈政差点儿随着惯性回到刚才的位置。
只见前面一个秦国小将站在那里挡住了去路,在他身后黑压压二三十个秦国恶狼。
“停!此时未到通关时间,你们怎么进来的?若不是我巡查至此,岂不让你们溜了过去!”那小将说着就拔出剑来,指着两个门客。
两个门客无奈地相视一笑,又拿出黄金路牌儿晃了晃:“你看看这是什么,还不赶快让开?我们可是范丞相的人,不想死的就边儿待着去!”
那小将见到路牌儿也是一愣:“既然你们是范丞相的人,手里又有秦王的路牌儿,那就通过便是。”
“嘿嘿,早知这样,何必拦路。让开!”两个门客得意地笑起来。
“且慢!”那小将站在那里纹丝未动。
“嗯?什么意思?”
“你们两个既然有路牌儿,只管通过便是。只是你们的马车里装着什么,我要查验一番才是。”小将拿手中剑指了指马车的车厢。
“你敢?反了你了!连我们的车厢你也敢查。识相的麻利儿让开,老子没工夫跟你磨牙。”
“我看你们手里拿着路牌儿真是肆无忌惮,可你们不要忘了,这可是函谷关,你们若是带着东边哪国的奸细过去了,那我们这帮弟兄岂不是跟着你们连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