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政看着面带期待神色的王翦,打理了一下思路道:“这把湛卢剑是当初信陵君赠给我,我又转赠给李牧兄弟的,而且李牧兄弟是湛卢剑选定的主人,若是此剑易主,恐怕有违天意呀!”
范睢一愣:“这把剑真的会选择主人?”
“起初我也不信,可在大梁之时,当着信陵君和一百多个门客的面,此剑确是在李牧兄弟手中发出了龙吟之声。”
郑安平骂骂咧咧道:“什么狗屁龙吟之声,吕不韦,你不要不识抬举!范叔哥既然原谅了你,还退还你那些珠宝,区区一把剑你都舍不得,还编出此等理由,可真有你的。要我看,这把剑在谁手里就是谁的,是吧王老弟?”
王稽见王翦未做反应,冷冷一笑道:“这把剑也无甚稀奇,黑漆漆的,连个剑刃都没有,还号称名剑,是个假的也说不定。既然王翦老弟看得上眼,只管拿去便是。”
范睢从陈政的表情中看出了些端倪,故作轻松道:“不要强人所难嘛!只是吕老弟说的龙吟之声我们都没听过,难道这世上的人,湛卢剑就唯独认准了那个叫李牧的吗?我看不如让蒙骜将军试上一试,若是蒙骜将军手持此剑也有什么龙吟之声,那这把剑也就并非那个李牧莫属了。吕老弟,是这个理儿吗?”
陈政刚要反驳,却见蒙骜已经站起身来,径自迈步过去拿起了湛卢剑。
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蒙骜,待宝剑出鞘,再次在大厅中翻飞游走,却是和王翦持剑时一样,不见任何异常。
王翦看着范睢哑然一笑,极力掩饰着心中的不快:“看来我等与此剑无缘啊!不过,吕大哥说此剑能选择主人,且能发出龙吟之声,王翦倒是好奇的紧,不知何时能一睹为快呀?”
范睢听王翦的语气泛着酸溜溜的味道,心知王翦心有不甘,忙道:“哈哈!这有何难。吕老弟口中所说的那个李牧用不了几日便会来到咸阳,到时不妨让他为我等演示一番,若是听不见龙吟之声,我就替吕老弟做回主,定要让王翦老弟心愿达成,如何?哈哈哈哈!”
陈政看着哈哈大笑的范睢,心想,等我李牧兄弟来了,拿湛卢剑给你们表演一回切水果,把你们这些西瓜、菠萝、芒果、草莓扔到空中来个现切现卖,整一杯果汁百分百,上面再插上一把小伞喝个痛快!
时至正午,范睢招呼丞相府的侍者们一阵忙活,陈政一看,又要开喝?!这些个战国人是不是都患有胃缺酒痉挛综合症呢?
为了把自己从邯郸带来的那些箱子带离丞相府,陈政只好硬着头皮应对一番。
席间,王稽和郑安平的两双小眼睛在范睢脸上一通侦查,在确认范睢对陈政一如既往后,两个人用手从自己的脑门儿到下巴颏儿一刷,狼和狐狸顷刻间刷成了羊和乖乖兔。
看着向自己频频示意、连连敬酒的王稽和郑安平,陈政也是服了他们的变脸功夫。
君子和非君子活在一个地球上,又总是在时空的交叉点上不期而遇。
其实,君子和非君子都是炒豆子的师傅,不同的是,君子对锅里的黄豆和绿豆分得清清楚楚,哪管你什么富贵贫贱!功名利禄都是浮云,不入心的豆子一个也不留,全都滚犊子。
而非君子呢?估计都是色盲的视力,在他们眼里没有黄豆和绿豆,只有对自己有用或者无用这两种人。他们在有用之人那里的一脸真诚是发自内心的,在无用之人那里的一脸鄙夷也是发自内心的,为什么呢?因为一颗功利的心。
功利心也属于心脏病的一种,而且极难治愈、很难除根儿,一旦患上这个病,病情会逐年加重,直至感染眼睛和大脑。感染眼睛的症状是把好人当坏人、把坏人当恩人、把恩人当仇人。感染大脑的症状是失去辨别是非的能力,最终脑子里没有是非、没有对错,只剩了利己。
让人们想不到的是,老天爷才是炒豆子的高手。若是世上只有一个黄豆和一个绿豆,炒来炒去还是俩豆,那多没意思!干脆,一把黄豆和一把绿豆都扔进一口锅里,就那么翻来覆去的炒,在喧嚣热闹的爆炒过后,好人被炒得更加坚强、更加抗打击、更加具有高贵的品质。而坏人呢?被炒得得意忘形,被炒得张牙舞爪,被炒得狼心狗肺,被炒得成就了别人、毁灭了自己。
更神奇的是,有的黄豆被炒成了绿豆,有的绿豆被炒成了黄豆。
要说呢?喝酒本应是一件高兴事儿。可中国人的酒场就是那么奇怪,如果说积极的一面,那就是一小杯酒里可是装满了学问,每一滴里都掺杂着人世间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酸甜苦辣、百味杂陈。如果说不积极的一面,那就是酒可以让人暴露人性的弱点、显露人性的丑恶,也可以显示出人性多变和伪善的面孔。
陈政回想起在大学宿舍里与上铺、下铺的兄弟们秉烛夜喝的场景,仿佛生活在世俗之外的世界里,一杯二锅头,呛的眼泪流,那是多么轻松惬意,然而那样的时光却一去不复返了。
时间,就像一个隐身的绑匪,总是把你从一个地方绑到另一个地方,从一个人面前绑到另一个人面前,你无法选择人生的境遇和场景,唯一能选择和改变的,只有自己的心态和想法。
“吕大哥,吕大哥,你发什么呆呢?”
王翦的一阵呼唤把陈政拉回了战国。
“方才范丞相说了,吕大哥在咸阳的安全就交给我了,大哥只管放心,有我王翦在,定要大哥平安离开咸阳。”
陈政站起来跟王翦喝了一樽酒,含糊地应承着,心里惦念的却是那些箱子。
蒙骜仍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陈政想了想,还是拿起酒樽走了过去。
范睢在和王稽、郑安平喝酒的同时,偷偷瞄着蒙骜和陈政的举动,当看到蒙骜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终于熬到了尾声,范睢一声吩咐,外面的马车已是整装待发。
陈政出门时一看,果然是自己带来的那些箱子。
当辞别范睢时陈政才意识到,自己在咸阳多了个保镖加影子,这个王翦哪是在保护自己,分明是范睢派来的一双眼睛。
回驿馆的路上,陈政那叫一个有苦说不出,范睢让自己带着珠宝返回基督山岛,就算王稽这个格拉尔和郑安平这个菲尔南可以忽略不计,可新一团和独立团的团长总是要见的。不把老丁和老李喝趴下,怎么向总部首长谢罪呢?
就算自己带着珠宝变身占山为王的谢宝庆和张乐山,也难保不冒出个作死的二当家的、催命的九当家的,在战国的这场戏还得继续演下去。
到了驿馆,丞相府的人把箱子搬进了陈政的房间,点头哈腰一番便告辞而去。
魏无忌见陈政平安归来,而且把王稽劫去的箱子都带了回来,也是欣喜异常。
陈政把王翦向魏无忌介绍了一番,当听说是范丞相派来保护陈政的秦国大将之才,魏无忌表面上带着欢喜,可心里却不是个滋味。如今,秦国的白起、蒙骜、司马梗都是老当益壮、如日中天,这还不算,又冒出王龁、王陵、蒙武、王翦这一批后起之秀,再想想魏国将才的青黄不接,唉!打仗打得是人才啊!天下的大才,如商鞅、张仪、范睢都跑去秦国,偏偏人家秦国的将才也是层出不穷,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怎么觉得少了什么,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呢?陈政思索了半天,才想起那个跟踪《道德经》又和自己一起被绑到楼缓府里的老头儿呢?
陈政从魏无忌口中得知,那位神秘老者在陈政去丞相府后,就告辞独自走了。
走了就走了吧!此时陈政的脑子里全是那个从未谋面的阳泉君芈宸,也顾不上别的了。可眼下有个王翦跟着,自己要是搞什么小动作让范睢知道了,那还不被遣送回邯郸嘛!若是这次失败了,可就再没机会了。
经过反复掂量,陈政决定稳妥起见,先到芈宸的住处去探探路、踩踩点儿。
陈政从一个箱子里掏出几个金饼子揣进怀里,号称要到咸阳的大街上活动一下脚底板儿。
哪知魏无忌也没打算闲着,向陈政招呼一声后,便带着随从们消失在了驿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