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政真想拿起桌案上的青铜酒樽,用酒樽的三条小细腿儿插死眼前这个王翦,若不是看在你将来战功卓著的份儿上,定让你七窍多三窍。
为了及时堵住王翦的嘴,免得自己在丞相府里关于远交近攻的一番现场胡诌泄露出来,陈政只好在演出协议上签了字。
“那就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抽空到楚国走一趟吧!不过,春申君可不要给我摆什么鸿门宴,咱们只是喝酒聊天儿,如何?”
黄歇拍掌大笑起来:“鸿门宴是什么宴?吕老弟到了郢都,我家楚王还不亲自出城相迎嘛!到时候让老弟尝尝我们楚国的美味佳肴,听一听楚国编钟的天籁之音,还有我们楚国的绝色佳人,哈哈,定要老弟不虚此行。”
“绝色佳人就免了吧,在这驿馆里就有不少了,待会儿春申君一个不留、全部领走,不然我可不去你们楚国的什么郢都了。”
“哈哈哈哈!哪有送出去的东西又收回的道理。这些美女已在这驿馆里过了一夜,若说吕老弟坐怀不乱,就算我等相信,出了这驿馆,全天下谁人能信呢?为了这些美女着想,她们回到楚国恐怕也嫁不出去了,吕老弟难道想害了她们不成?!”
陈政一阵眩晕头痛,这他奶奶的驿馆里住着一群楚国美女,你是想让我在咸阳爆炸而死呗!
“春申君言之差矣,这些美女可不是什么东西,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也都是为人子女、为人姐妹的人,怎能送来送去呢?”
黄歇调侃道:“她们不是东西?那是什么东西?”
许久没有说话的荀子手捻胡须道:“好了,好了!我看你等就不要难为这位吕老弟了。什么是东西,什么不是东西,还有什么老东西和新东西,我和吕老弟都已经见识过了。我看吕老弟的楚国之行,还有什么楚国美女,都从长计议可好?你等莫要在此争论不休,辜负了这良辰美酒啊!”
陈政见有荀子为自己解围,急忙应道:“是啊,是啊!荀子先生还没说为何来到秦国,又为何与春申君结伴来此呢。”
“吕老弟不必一口一个荀子,唤我荀卿便是。当年我离开赵国游历天下之时已是而立之年,一路东行到了齐国的稷下学宫,那临淄的稷下学宫本是天下才子云集之地,齐国亦是东方大国,唉!哪知宣王死后田地继承了王位,这位愍王好大喜功,竟与秦王相约称帝,一个东帝一个西帝,好不热闹。”
陈政一笑道:“嘿嘿!这个跟东邪西毒是一个意思。”
众人都是一脸茫然,吕不韦又在说什么怪话?
荀子继续道:“吕老弟说他是东邪也没什么错,愍王确是中了邪一般,在那个苏代的鼓动下灭了宋国,连秦国也不再放在眼里,竟然产生了自立为天子的野心。老子云: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道也。他若是明白人骄则辱、水满则溢、刚猛则折、树高则倾的道理,怎会被那乐毅以五国联军连下齐国七十余城,最后走投无路,被人所杀。对了,这位愍王还曾跑到吕老弟的卫国避难,卫国国君把自己的王宫给他腾出来居住,他还骄纵成性,驱使卫国人如同奴仆,被赶出卫国后,在邹国、鲁国还是傲慢无礼,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
黄歇大笑道:“若不是愍王无道,原本喧嚣热闹、论战不休的稷下学宫又怎会萧条冷落?荀子先生又怎会离开齐国来到楚国呢?哈哈哈哈!真乃时也,命也。”
荀子道:“我离开齐国后便到了楚国,投在黄大人门下做了家臣,使我得以游历楚国的风土人情,所学得以精进啊!”
陈政疑惑不解道:“那先生来秦国又是为何呢?”
“哈哈哈哈!”荀子大笑起来:“所谓儒者不入秦。只因秦国民风彪悍、不尚礼治,儒家学子对秦国这个虎狼之国可是避之唯恐不及。我到秦国,乃是应侯范睢所邀,来此眼见为实一番。不想秦国却是山川俊美,物产丰饶,百姓淳朴,治理井然,虽是沿用商鞅的法家之术,也是治之至也。”
王翦听了高兴起来:“荀子先生所言极是,东方六国对我秦国偏见日久,待先生东出函谷关,自可大白于天下了。”
魏无忌插话道:“不知荀子先生在秦国有何收获,可否指教一二?”
“哈哈!秦王和应侯都是满脑子的法家之说,欲以严刑峻法称霸天下,只怕日后只可逞一时之强,而不能长久啊!待这位吕老弟东归之时,老夫正好搭车同行,在邯郸盘桓些时日后便要回到齐国临淄去了。”
陈政拱手道:“过些时日我便返回邯郸,能与先生同行,真是荣幸之至。只是先生又为何回到齐国呢?”
“哦~!如今齐王田建继位不久,又缺少治国经验,齐国的国政由他的母亲君王后拿主意。君王后派人捎信于我,请我到齐国临淄,一来重振稷下学宫,一来辅佐齐王参与政事。老夫原在齐国多年,看着稷下学宫落败至今也是于心不忍,故而答应了君王后所请。”
在座众人都为荀子这个当世大才的坎坷经历唏嘘不已,纷纷举樽一饮而尽。
一番畅饮后,魏无忌突然大笑道:“看来荀子先生和吕大哥缘份不浅呐!将来如有机缘,先生何不到三晋一展抱负呢?”
眼看着魏无忌当场开起了挖掘机,黄歇也是坐不住了,轻咳一声道:“荀子先生虽是赵国人,可如今赵、魏、韩三国在秦国的攻势面前已是无力招架,哪有什么用武之地。日后待先生重振稷下学宫后,还是到楚国来,楚国地广人多、兵强马壮,先生来了自可将所学发扬光大。何况,先生曾在我黄歇门下多年,我也待先生为上宾,有这份情谊在,先生岂会去三晋呢?!”
荀子摆手一笑道:“孔夫子尚仁,孟子尚义,老夫则尚一个‘礼’字。如今天下诸侯争雄、战乱不休,各国崇尚的都是立竿见影的法家学说,然老夫看来,礼法合治、德刑并用才是治国的大道。方才春申君和信陵君所言,老夫心领了,只怕我去了你们那里,魏王和楚王却是弃礼尚法,老夫还是在稷下学宫当个祭酒罢了。至于我和这位吕老弟嘛,若不是老弟背上的《道德经》,我俩又怎会在那草垛子下面一番奇遇呢?哈哈哈哈!”
席间,陈政将自己与荀子偶遇,又如何被绑到楼缓府中,继而被营救出来的经过娓娓道来,当听得楼缓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的情节,众人也是哄堂大笑、不亦乐乎。
当王翦表示要形影不离保护陈政时,陈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决定把这个未来战神就地喝得烂醉如泥,自己也好明日一早抽身而出,到阳泉君府里去摆平芈宸。
待陈政喝得神情恍惚之时,魏无忌和黄歇已是语无伦次,变成了浪花里舞蹈的海草。荀子果然是涵养深厚,坚定地站在清醒的边缘不再往前迈动一步。只是那王翦心里还惦记着湛卢剑,在陈政的强大攻势下断了电,被人抬着送进了客房。
将荀子和黄歇送上门外的马车,陈政摇摇晃晃回了自己的房间,看着那些沉甸甸的箱子犯起了愁,明日怎么避开魏无忌和王翦,把这些巡航导弹给芈宸来个精准打击呢?
正当陈政躺在屋内愁云密布之际,忽听有人轻轻敲打房门,隐约传来一个陌生人的呼唤:“吕公子,吕公子,快快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