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傒拽住陈政的袖子就往客厅外走去,其他人也都跟了出来。
在嬴傒的指挥下,那两个侍者拿着酒樽站到了二十步开外的地方。
陈政小时候只是玩儿过几天弹弓,哪里摸过战国的强弓,正在心生退却之际,芈宸将一副弓箭递到了陈政手上:“吕大哥,只管跟他比试一下,凭大哥的本事,岂能谦让呢!”
没等陈政说话,嬴傒冷笑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话音刚落,只见这位秦国公子将一支青铜箭矢搭上弓弦,“嗖”的一箭,对面一个侍者头上的酒樽应声落地。
那侍者欢天喜地的捡起酒樽跑了过来,众人一看,箭矢竟然钉在了酒樽上面。
嬴柱击掌道:“好!我儿的箭法果然精进不少。”
嬴傒正在得意地看着陈政,一旁的华阳夫人撇嘴道:“区区二十步算什么!我家芈宸三十步开外箭无虚发。”
芈宸会意道:“姐姐过奖了,不过今日当着姐夫和吕大哥的面,自可试上一试。”说着,芈宸从陈政手中接过弓箭,摆手示意远处的另一个侍者退到了三十步的距离。
嬴傒感觉事情不对,上前制止道:“我和吕公子比试箭法,就不劳阳泉君了。”
嬴柱道:“既然是嬴傒与吕公子比试,阳泉君在一旁观看便是。再说,上次打猎之时,我已见识了阳泉君的箭法,果真如夫人所言,阳泉君百发百中、斩获颇多。吕公子若是不敢与我儿比试,阳泉君再一试身手也不迟。”
嬴傒从芈宸手中接过弓箭,伸手递给陈政,轻蔑地笑道:“吕公子,你不会是在我这个晚辈面前认输了吧?”
陈政看着嬴傒的神情就来气,索性伸手接过了弓箭。
站在远处的那个侍者头顶酒樽,一脸无辜地遥望着陈政,显然他已经猜出来这位吕公子跟后羿和丘比特没有半毛钱关系,可此刻却跟自己的性命产生了很大的联系。
陈政看着瑟瑟发抖的侍者,不由得心生怜悯起来。若是此人当初生在一个官宦之家或者殷实之家,这会儿没准儿正妻妾成群的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何至于站在那里把性命交给不认识的人呢!难道真如有些人说的那样,人的命运在呱呱落地的一霎那就定格了吗?!
世上的生杀予夺就是那么奇怪,大人物可以肆无忌惮的杀小人物,而那些所谓的大人物要么被更大的人物当作小人物干掉,要么被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结果了性命。但似乎无一例外的是,不管他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只要他心狠手辣、视生命如草芥,最后的结局都是凄凄惨惨,有的被烧死,有的被吊死,有的被病痛折磨死,有的被碎尸万段,还有的生不如死、求死不得。风光无限的脚下是万丈深渊,喧嚣热闹的背后是寂寞孤独,一个人如果到达了某一个极端,随时会有一个虫洞将他带到另一个极端。问世间,多少人在仰天大笑时乐极生悲而烟消云散?多少人在孤苦困顿时否极泰来而时来运转?刚刚还在山呼万岁中陶醉的人转眼间身首异处,刚刚还在凄风冷雨中受难的人转眼间黄袍加身,这就是这个神奇的世界,既超级现实,又光怪陆离。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一小部分人,他们可以摆脱命运的魔咒,将自己的富贵和幸福长久地保持下去。这样的人是什么人呢?他们无一不是追求做人境界的人,无一不是心存善念的人,无一不是乐善好施、与人为善的人,无一不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人,无一不是受人滴水之恩、常思涌泉相报的人。哪怕是做错了一件事、说错了一句话、伤害了一个人,他们的内心都会深深地自责,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恐惧,然后及时用行动去弥补自己的过失。相反的,那些为所欲为、不知敬畏的人,却在走向毁灭的路上加快着脚步。
人在做、天在看,也许不只是看看而已。
“吕公子,想什么呐?不敢比的话就认个输,乖乖地从哪来回哪去,日后别让我在咸阳看见你。”嬴傒略显稚嫩的脸上,分明洋溢着一种目中无人、高傲轻狂的姿态。
华阳夫人怒目道:“嬴傒,你好无理!吕公子是我请来的客人,岂容你指手画脚。方才你分明已经输给了吕公子,此时又要比试什么箭法,难怪别人都说你父亲娇宠于你,像你这般言而无信之人,怎能托付大事!”
嬴傒刚要顶嘴反驳,看着华阳夫人犀利的眼神,却又忍住了。
芈宸一笑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这又是何必呢!照我看,什么输的赢的,不就是射个箭嘛,还是让我替吕大哥射上一箭,大家取个乐子罢了。再说了,方才嬴傒是二十步,此时却变成了三十步,对吕大哥也不公平嘛!”
“哈哈哈哈!”陈政突然一阵大笑,把在场众人都笑傻了眼。
只见陈政拉了拉弓弦,将箭矢搭在弦上,朝着前方比划了一下道:“不就是三十步嘛,这有何难!就算把眼睛蒙上也射得中。”
芈宸忙摆手道:“吕大哥可开不得玩笑。”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嬴傒转身从一个侍者袖子上扯下块布条来,递到了陈政面前。
“嬴傒公子给我绑上便是,免得我待会儿射中了酒樽,却又说我作弊。”
“好,都听你的。”
这下周围的人可都来了精神,听说过百步穿杨的,还没见过蒙着眼睛射箭的,难道这个来自邯郸的吕公子是射手座的来自星星的你?
蒙着眼睛、手持弓箭的陈政一时竟找不着方向了,还是芈宸帮他扭动身体才弄清终极标靶的大致方位。
陈政模仿着刚才嬴傒射箭的架势拉开了弓弦,拉到一半后便越发吃力起来,怎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硬着头皮使出了洪荒之力,也就是俗称的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把弓弦拉到了八成满的样子。
再看对面头顶酒樽的侍者,一脸的汗水夹杂着泪水,就差跪在地上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了。
先一步跑回来的那个侍者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估计是等不及亲眼目睹自己的同事血溅当场、死于非命了,竟脱口道:“快呀!等啥呢?”
嬴傒一巴掌抡了过去:“闭嘴!”
陈政对着前面大喊了一声:“对不住了!”紧接着猛一用力,竟然把弓拉满了,说时迟、那时快,在一抬手间,那支箭划着弧线飞了出去。
在地球大气层外的空间站里,一个宇航员身着便装,一手拿着盒饭,一手拍击着信号时断时续的电视机,电视屏幕上时而闪现出世界杯决赛的画面,比赛的双方似乎是中国队和巴西队。突然,在他身后的警报器发出了刺耳的鸣叫,一个红色信号灯正在闪烁不止。那宇航员扔掉盒饭,飘到空间站的窗户前一阵张望,却见地球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了一个微小的亮点。
宇航员急忙用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打开了一处开关,里面是一部红色的电话机,这部电话竟不用拨号,拿起来便可通话。
“Houston,Houston,Unidentified missiles fired!Unidentified missiles fired!Over。”
“Don't panic。It's just an arrow。Over。”
“What? Just an arrow? Are you sure?”
“Yes,very sure。Did you copy?”
“Copy that。Over。”
秦国太子府全体成员的眼睛跟着那支射出去的箭飞到了天上,眼看着这支箭从头顶酒樽的侍者上空飞了过去,眨眼间消失在了院墙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