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已觉大势已去的陈政突然听到一声惨叫,睁眼看时,只见赵郝的胸前透过一支箭矢,那青铜箭头上正滴落着鲜红的血水。
身负剧痛的赵郝丢掉了手中剑,踉跄着转过身去,却见骑在马上的蒙骜一手持弓,一手捻着胡须,神色自若地微笑着。
“你…,你…?”赵郝的嘴角流着血,用仅存的一点力气抬起手来指着蒙骜。
蒙骜冷笑道:“赵大人,你可不要误会,这可是范丞相的意思。你以为你如今对秦国还有什么价值吗?有没有你,赵国都是一样被秦国灭掉,况且,你给范丞相制作的那些攻城云梯也已完工,留着你不过是个累赘罢了。”
赵郝颤抖着手指着蒙骜,又回身指着陈政,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格外凄厉。
几只乌鸦“呱呱”的叫了几声,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盘旋着,给这山谷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一口鲜血自赵郝的胸腔喷薄而出,这位刚刚还要了结他人性命的赵大人,此时却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生命的尽头。也许,身上的痛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了知觉,而那种被整个世界抛弃的感觉才是痛彻肺腑的另一种领悟。
陈政看着眼前的赵郝,心中升起一丝怜悯,刚要上前扶住他,那赵郝竟伸手将露在胸膛外面的一截箭矢用力折断,用箭尖儿对着陈政扑了过来。
此时李牧已来到陈政身旁,只见他一把将赵郝的手臂抓住,就势将赵郝掀翻在地,一卷竹简从赵郝的袖子里掉落出来。
趴在地上的赵郝又喷出了一口鲜血,顿时没有了任何声息。
蒙骜扭头对身后的骑兵吩咐道:“去!将这位赵大人扔下深谷喂狼去吧。”
就在蒙骜发布命令之时,陈政蹲在地上呼唤着赵郝,借助李牧的遮挡,那卷竹简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三个秦国骑兵走了过来,其中两人抬起赵郝,另一人捡起地上的青铜剑,赵郝连人带剑被扔到了路旁的山谷之中。
没等陈政和李牧回过神来,蒙骜调转马头,对骑兵们厉声道:“我等今日奉范丞相令,缉拿逃往赵国的赵郝,既然这位赵大人已伏法,尔等这便随我回咸阳复命。至于这几个人,已经拿着秦王的路牌出关东去了。尔等回去后,谁若是敢说出去一个字,老夫就拿手中剑说话!明白了?”
一个骑兵道:“我等都是蒙老将军一手提携出来的人,这点规矩岂能不知。”
蒙骜点头道:“知道就好。”
骑兵们分列两旁调转着马头,待蒙骜骑马通过后,纷纷挥舞着马鞭跟了上去。
望着蒙骜的队伍扬尘而去,陈政和李牧呆立在山道上,仿佛做梦一般。
陈政看了看地上的雪人和赵郝留下的血迹,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那卷竹简,这才确定自己还活在现实当中。
可蒙骜既然是范睢派来的,为什么要放自己和李牧走呢?
重新回到马车上的陈政苦思冥想,却依然是毫无头绪。
当展开从赵郝身上掉落的竹简时,一行行用篆字书写的姓名映入眼帘,陈政想起范睢在咸阳城北门外的山洞前说过的话,那些名字似乎化身为夜幕下的邯郸城里一个个幽灵般的黑影,一台台正在“滴滴”作响的发报机。
如此看来,范睢并不知道那位赵大人为了在秦国升官发财,下了如此大的一番功夫。或者,赵郝想给范丞相留上一手呢?真是这样的话,赵郝死得也太冤了点儿。
车队来到函谷关下,蒙武早有准备般迎了出来。
陈政心想,这对来自山东的父子还真是神奇,一个爱搭不理、拒人于千里之外,一个相见甚欢、直教人不忍抗拒,难道是这爷儿俩商量好了,逗自己开心不成?!
蒙武将陈政和李牧领到了家里,自然是一番盛情款待。
“吕大哥,此番咸阳之行收获如何?”蒙武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看着陈政。
陈政一笑道:“还算顺利吧,范丞相看在信陵君的面子上,将王稽抢走的东西还给了我,异人公子的母亲那里也去看望了一番。”
蒙武又看着李牧道:“李老弟和韩公子随秦王的信使去了咸阳,怎不见韩公子同行呢?”
陈政抢过话头道:“哦~,韩公子和荀子先生随后便会来到函谷关了。”
“吕大哥且在函谷关小住,待韩公子到此,你们再往邯郸也不迟嘛!”
陈政心想,还是算了吧,只要自己还站在秦国的地盘儿上,心里就七上八下的,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还是赶路要紧。
“老弟的心意哥哥心领了,不过此次咸阳之行耽搁日久,哥哥也是归心似箭啊!”
“既然吕大哥执意返回邯郸,那小弟不便强留哥哥。不过,哥哥此去邯郸的路上,怕是又有一番曲折。”
蒙武的话一下子提醒了陈政,是呀,河东郡有个小BOOS王稽,上党有个大BOOS白起,自己这个超级玛丽就是再怎么蹦哒,也别想顺顺当当到达挂着小旗儿的邯郸城。
李牧突然道:“这有何难!吕大哥,咱们何不东去洛邑,然后在新郑与韩公子会合呢?”
蒙武击掌而起,片刻功夫拿来了一张地图,陈政一看,王稽和白起的炮楼都在函谷关的东北方向,出函谷关东行,经洛邑便可到达韩国的都城新郑,然后一路向北便是邯郸。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就这么定了!”陈政想起邯郸城里的异人和赵姬,哪还敢再生枝节。
陈政朝蒙武拱手道:“蒙老弟,待韩公子和荀子先生经过这里时,烦请你转告一声,我和李牧在韩国新郑等着他们。”
蒙武忙还礼道:“吕大哥放心便是,家父已嘱咐于我,我自当护送哥哥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