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室王宫的大殿里,西周公姬咎和东周公姬杰面对面坐着,这两个年过五旬的老头儿谁也不理会谁,甚至连多看一眼对方的兴趣都没有。在他们的身边,分别坐着苏代和陈政。
原本在太庙门外准备脱身的陈政,最终没有抵挡住一睹周王室王宫和周天子的诱惑,跟着苏代和姬咎来到了这里。
临上马车前,陈政嘱咐李牧先回驿馆,有苏先生陪着,定然平安无事。
周王室在洛邑的王宫确是气派非凡,四四方方的王城里,星罗密布着大大小小的建筑,虽然此时的周王室在诸侯眼里已是无足轻重,可外表的排场还是要讲的,毕竟周天子还是名义上的天下宗主。
陈政盯着中间空荡荡的天子宝座,心想,天下诸侯就为了争夺这么个位置,一个个朝思暮想、夜不能寐,甚至不惜一切代价的明争暗斗、你争我抢,值得吗?!
纵观历史,历朝历代的第一任君主往往是雄才大略、能文能武,可接力棒一代一代传递下来,却是得天下易、守天下难,到了颓势不可逆转的时候,那些号称天子的人如果能隐居山林、粗茶淡饭的过一个老百姓的生活都成了一种求之不得的奢望,等待他们的不是毒酒就是白绫,不是刀斧手就是当初山呼万岁的臣子、宦官、兄弟甚至亲生骨肉刺来的剑。数不清的天子们亲手砍杀了爱妃和儿女,在刀光剑影的喊杀声中投了井、悬了梁、服了毒,直至被灭了族。
他们真的是上天的儿子吗?!
“吕老弟,想什么呢?”苏代看着若有所思的陈政,脸上带着笑容。
“哦,没想什么。只是不知天子为何这么久了还不现身?”陈政喃喃道。
西周公姬咎朝陈政拱手道:“吕公子稍安勿躁才是。”
苏代一笑道:“吕老弟,若不是哥哥我,你一个生意人如何能进得这王宫大殿,又如何能见到天子呢?哈哈哈哈!”
看着苏代得意的神情,陈政似乎是明白了老苏把自己领到这里的目的。
东周公姬杰一脸不屑地瞥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陈政,自言自语道:“我说怎么闻到一股铜臭味儿呢!如今的天下果真是无奇不有,一个身份卑贱的商贾之人竟然也能登堂入室,进得这王宫之内,天子的颜面何在?!”
陈政的心理抗打击能力早已今非昔比,我就是我,爷就是这个样子,你们看得起也好、看不起也罢,归根结底,我还是活我的,你们还是活你们的,井水自清、河水自浊而已。
不过,那些刚一见面就将自己鄙夷的目光、丑陋的嘴脸、险恶的内心暴露无余的人,虽然他们的大脑已被魔鬼吞噬,虽然他们的身体已经成为魔鬼的代步工具,可他们毕竟在某些人面前连戴上面具的心情都没有,而把最真实的一面直接了当地展现给你,其实是在告诉你:我是小人,你可要当心哦!反而,那些看似亲热、实则冷酷,看似真诚、实则虚伪,看似良善、实则狠毒的人,才是人世间最危险的存在。
西周公姬咎怒目道:“这位吕公子是苏先生的朋友,也是我请来的客人,你何来在此出言不逊!”
正在这时,一个侍者高呼道:“天子驾到!”
大殿里的四人齐刷刷望过去,只见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翁由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架着,颤巍巍走了出来。
这位周天子姬延头戴冕冠,身穿绣着龙纹图样的袍子,腰间束着一条镶嵌白玉的黄金腰带,上面还挂着一串玉环。冕冠上的珠子随着天子身体的摇晃而摆来摆去,在珠子的半遮半掩下,一张面容昏聩的脸庞时隐时现。
陈政还在端详着天子的模样,其他三人都走到了大殿中间,准备向天子行跪拜之礼。
苏代见陈政还在那儿无动于衷地愣着,急忙悄悄招手示意陈政加入跪拜的行列。
陈政心里虽然一百个不情愿,可入乡随俗也好,事已至此也罢,谁让自己天打雷劈来到了封建社会呢,只好依葫芦画瓢的装模作样了一番,才回到座位。
那位周天子姬延本来就老眼昏花,此时眼前又隔着一排门帘子,只见他坐在大殿正中的主座上左看看、右看看,疑惑道:“你们谁是东周公,谁是西周公?我看这边儿又像东、又像西,看那边儿又像西、又像东,你们怎么看着都是东西,又都不是东西呢?”
陈政猛地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周天子姬延伸出双手掀开眼前的帘子,朝着陈政的方向道:“苏先生为何发笑?”
陈政发愣之际,苏代一举手:“我在这儿。”
姬延又望向苏代:“你是何人?”
在西周公姬咎的示意下,一个侍者一边在天子耳边嘀咕着,一边将四个人指指点点了一遍。
周天子姬延改用一只手掀开帘子,眯着眼看了看陈政,又对着苏代道:“苏先生,这位吕公子是你领来的?”
苏代拱手道:“回禀天子,吕公子确是苏代的朋友,今日我与西周公游览太庙之时,恰与吕公子相遇,故而一同前来拜见天子。”
“吕公子打哪来呀?”周天子姬延随口问了一句。
陈政一拱手:“自咸阳来,往新郑去。”
姬延眉头一挑:“哦~!吕公子是哪家的宗室子弟?”
“……”
苏代介绍道:“吕公子乃是一经商之人,如今也是承袭家业、富有千金。”
姬延的门帘子和眉头一起落了下来,眼睛也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