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陈政心中一惊,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太子和八九岁的春平侯竟有如此学识,不简单啊!这还了得!眼看着赵国在赵丹和赵胜这对二人转的左摇右摆之下摇摇欲坠,怎么平地里炸出个两响大炮仗,一根儿烟快要抽完了,这是要续上一根儿雪茄是咋地?!
赵丹又看向另一个小王子:“赵偃,你跟父王说说,那个百里奚擅长养牛,却怎么给楚成王当了马夫呢?这其中是何道理?”
只有五六岁年纪的赵偃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哆哆嗦嗦道:“牛…,马…,风马牛不…,不…,不相及也。也许楚成王坐的是牛车,哦不对,是…,是楚成王不用养牛,正好缺一个马夫,故而教百里奚当了马夫。”
“好!”一个侍者叫了声好,其他侍者们从赵丹的后脑勺就看到了这位赵王皱起的眉头,一个个噤若寒蝉,对这个新同事的冒失心生窃喜,眼角和嘴角流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陈政一看,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眼前这个赵偃倒是可以重点培养一下。
赵丹面露不悦,看向太子:“太子,你说呢?”
“回父王话。牛和马都是供人饲养和驱使的牲畜,自然有其相通之处。表面看来,是楚成王用人不当其位,然细细想来,也有其不拘一格、灵活变通之处。只可惜,楚成王只看到了百里奚养牛的能力,却看不到其治国兴邦的本事。如此说来,楚成王在用人上目光偏狭,有失察之过。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为君者便是天下人才的伯乐。识才用才,有识才的格局和眼光才能让天下的人才为己所用,否则所用之人皆是些庸碌无为、滥竽充数之辈。凡用人之道,在于不拘一格、用人所长,做到人尽其才、各展其能。论身份,百里奚不过是个乞讨养牛的贫寒之人。论年纪,百里奚不过是个年过七旬的孱弱之躯。秦穆公若是弃之不用,则秦国霸业恐难成矣!”说到这里,这位太子的话锋一转:“若是整日教人些乏味无聊、学而无用的东西,当先生的不是启迪心智、教书育人,教人人心向善、品行为先,而是以难倒学子为能事,整得学子们整日昏昏沉沉、叫苦不迭,对学业心生厌恶和恐惧,更有甚者,学子间相互仇视、彼此攀比,如此下去,岂不犹如用利剑将青苗拦腰斩断,其中多少栋梁之才被早早扼杀?多少天赋异禀的人中豪杰被无情埋没?即使学子有朝一日位列朝堂之上,也是相互倾轧、你死我活。贻害无穷矣!”
场下的羊皮还在争抢之中,看台上的火药味正在隐隐升腾…
众人的目光落在了陈政身上。
陈政心中暗想,我也不想这样,还不是形势所迫,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按说起来,这位太子所说确是在理,当年百里奚要学历没学历,要身份没身份,还是个乞讨养牛、浑身补丁的半老头子,若不是拐了几个大弯、托了熟人关系介绍到虞国,一首放牛歌怕是要唱到棺材里去了。作为一个国家来说,选贤任能是最大的事情。如果设置各种条条框框,将人一辈子钉死在大大小小、林林总总的笼子里,即使再有本事和能力也冲不出牢笼,只能望着月亮黯然神伤、数着星星默默终老,隐没在人群中的人才都失去了最宝贵的希望,那国家呢?!
苏代咳嗽一声:“吕老弟,听了太子的一番高论,你就不想当着大王的面狡辩几句吗?”
徐福朗声道:“苏先生何来狡辩二字?吕公子能于乱世之中富有千金,自然…”
没等徐福说完,众人耳畔猛然传来“啪”的一声!
只见廉颇拍着桌案大喊道:“抢到了!抢到了!哈哈哈哈!”
众人一看,场下那张羊皮已被一个骑兵挂在了长戟之上。
廉颇起身向赵丹表示,要亲自到场下替大王对胜利者进行赏赐,并且要老将出马,为看台上的众人助兴。
赵丹的脸上露出一丝微微的愠色,随即笑道:“老将军为我等助兴,本王当然要一睹为快了。哈哈哈哈!至于赏赐嘛,这点小事何劳老将军出马,还是让太子替本王赏赐,如何?”
廉颇面颊一红,意识到了自己的唐突,拍打着脑袋:“看我这脑子,真是越发不中用了。有太子在,哪里轮得到我呢!”
那太子起身拉住廉颇的手,一脸微笑道:“老将军这是从何说起呢?依我看,倒不如我与老将军共同替大王赏赐。我还想借此机会,在场下与老将军切磋一二。就怕老将军嫌弃我,不肯教我呢!”
廉颇显得有点激动,连忙摆手道:“太子如此看得起老夫,老夫定当毫无保留,太子想学什么,老夫就教什么。哈哈哈哈!”
陈政一听,这位太子的情商明显在廉颇之上,而廉颇显然有些说话不过脑子。别说什么言多必失了,因为一句话说走了嘴,丢掉性命甚至连累一家老小的大有人在,而且屡见不鲜。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只要有哪句话出自你口,甭管你是口无遮拦还是惜言如金,也不管你是说梦话还是喝多了酒胡言乱语,在别人那里,都是当你的真心话听,再有千言万语也别想把前面的话收回去。
所以,管住嘴,不但在嘴的上面安装一个清醒的脑子,而且把想说还没说的话在说出口之前在脑子里反复循环和过滤几遍,拧开水管不见水就及时住嘴,就算有水也一滴一滴搂着点儿说,而且下面拿个盆儿接着,这才是为人处世的安全法则。若是拧开水管口若悬河,甚至是污水横流,唾沫星子逮住谁喷谁,这人的小命就不知道在多少人手里攥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
赵丹皱了皱眉,看了一眼身边的赵胜。
赵胜似乎明白了什么,起身大笑道:“太子的本事那可都是大王亲自教的。老将军,我等即使这般年纪,在大王面前也是望尘莫及啊!”
廉颇愣了一下,摸着脑袋静止了片刻,这才反过味儿来:“哎呀呀!老夫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大王是太子的老师,那太子该当老夫的老师才对嘛!哈哈哈哈!”说着,拽着太子的手走向台下:“老夫这榆木脑袋里一滴墨水都没有,当年在蔺上卿那里也只会背着几根荆条,连几句赔礼道歉的话都说不利落。来来来,还是让太子到场下教老夫几招剑法来得痛快。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