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政跟老仆人交代完毕,朝着车厢外的吕家老小一挥手:“方才平原君说了,用他的人头,哦不是,是人格担保,只要咱们一日留在这里,就鸡鸭鱼肉的给咱们招呼着,改日亲自送咱们回卫国。今晚就回去歇了吧!”
赵胜一笑:“人格?啥是人格?老夫可没有那个东西。担保倒是可以。哈哈哈哈!”
车厢外一阵嘈杂:“早知如此,还瞎折腾啥呢!就是!这回去还能睡得着不…”
车厢再度人满为患。
廉颇摇晃着来到陈政身旁,瞪着眼道:“我说吕,吕老弟,你,你说,说话如何变,变得如,如,如此利落?”
陈政扶住廉颇的胳膊,笑着说道:“哥哥没看出来吗?今晚平原君和哥哥都到场了,我们老吕家这一车人还是出不了城,我这还不是又气又急,急火中烧,把我的酒给烧醒了嘛!”
廉颇呆滞着目光:“出,出,出不了城?谁要出,出城?平,平原君要出,出城?”接着一手拍打陈政的肩膀,一手伸出一根指头向上指着,高声道:“哥哥我,我,我可告,告诉老弟,若要出,出城,没,没有大,大,大王发话,谁来了也不,不好使!”
赵胜笑道:“廉老将军这话说得可是一点儿没错!大王说话那可是一言九鼎,就算是老夫,说句话连个鼎腿儿也算不上。哈哈哈哈!”
廉颇看了看赵胜和楼昌,又摸着脑袋看向陈政:“吕,吕老弟,咱们喝,喝酒,没,没记得有平,平原君和楼,楼大人呢?”
楼昌并不理会,对守门军官喝令道:“没有大王的王令,任何人不得踏出城门半步,否则,不用大王发话,老夫就一剑捅了你!还有你一家老小,都别想活!”
那军官吓得一弯腰,浑身抖动起来。
赵胜斜视着楼昌:“楼大人,他可是老夫的人,你若要杀此人,是否先问问老夫呢?”
那军官腰杆儿直了起来,溜到赵胜身后,嘴角现出一丝得意,本来看向地面的眼睛望向了天空。
楼昌拱手道:“哦~?原来是平原君的人,那是老夫眼拙了,失敬失敬,哈哈哈哈!既然是平原君的人,那老夫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哦不,那大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哈哈哈哈!”
一旁的马车车厢里传来一片鼾声…
楼昌对着陈政冷笑道:“吕公子,闹腾够了吧?啊~?!哈哈哈哈!请回吧?!想离开邯郸城,老夫劝你还是回去做梦去吧!哈哈哈哈!”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阵阵呐喊:“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抓活的!”
接着传来马蹄声响…
一条火龙追逐着两匹快马,由远及近,顷刻将至。
蒙着一只眼睛、披头散发的赵郝在前,后面的马背上,是一个头戴青铜面具,同样披头散发的人。两个人的长发在夜风中丝丝飘动,好似两个游走人间的幽灵,透着一种莫名的诡异。
守门军官举剑大喊一声:“保护平原君!”
看守城门的兵士们一拥而上,将赵胜和守门军官团团围住,手中的兵器对准了四周。
被围在中间的赵胜在里面一蹦一跳,向着赵郝的方向张望着:“什么人?什么人?”
楼昌一个弯腰的动作,钻进了赵胜的包围圈。
廉颇抓住陈政的手,悄声道:“吕老弟,今晚如此热闹,可是你安排的?”
陈政一愣:“你,你…”
廉颇一边摇晃着,一边放大了声量:“老,老夫没,没醉!喝!继,继续喝!哈哈!这大,大王的酒可真,真不是个东…,东…”廉颇打了个酒嗝,继续道:“可真是好,好东西,喝得哥,哥哥我,我都忘记了那,那些死在长平的弟,弟兄们!这么好,好的酒,不,不喝白,白,白不喝,白喝谁,谁不喝。哈哈哈哈!走!跟哥哥回,回去继,继,继续喝!”
包围圈里的赵胜高呼一声:“廉老将军慢走!”
廉颇朝赵胜的方向挥手道:“不,不送!”
赵胜急切地蹦着:“不,不是慢走,是不要走!”
廉颇一只手放在耳畔:“啥?不,不要酒?那,那还用说!平,平原君的酒比,比大,大王的酒还不,不,不是东…”又是一个酒嗝:“比大,大王的酒还,还好喝,自然不,不能跟老,老夫抢,抢,抢酒喝了。哈哈哈哈!”
陈政的手被廉颇紧紧攥着,两人走向城门的一侧,转眼消失在了一片阴影之中。
正在此时,两匹马冲到了城门前…
火龙队瞬间在赵胜的包围圈外画了一个更大的圈。
赵胜骑在守门军官的脖子上,眯缝着眼睛望向包围圈外。
火龙队长将手中的火把放在了赵郝脸前。
燃烧的火焰映照着赵郝那一张惨淡的脸。
骑在马上的赵郝手持青铜剑向前一指:“平原…君如何…深夜在…此?”然后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城门内的马车和坐在马车上面的老仆人,又用剑指着众多包围赵胜的兵士,满嘴漏风道:“打…开城…门!”
赵胜抓着守门军官的脑袋喊了一声“架”,突然感觉不对,随即改口道:“往前走两步。”
整个包围圈随着赵胜的移动而向前推进…
“吁~,呃~,停!”
包围圈停止了移动。
赵胜高喊道:“赵大人,你我素来交好,又同是赵氏宗亲,这又是何必呢?只要你下马受降,哦不不,只要你放下武器,大王和老夫一定尽弃前嫌、既往不咎,老夫保你在赵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说话间,赵胜的眼睛扫描着赵郝身后头戴青铜面具之人。
赵郝看着在场众多兵士:“弟兄…们,赵国就…要亡了!”接着用剑指着赵胜:“赵…国能有今…日,都…是那个…愚蠢…透顶、毫无…主见的大…王和…这个任…人唯亲、虚有…其名…的老匹夫…害的!弟兄…们,弟…兄们…”说到此处,赵郝从怀里取出一卷竹简,打开后放在仅剩的一只眼睛前,眼睛贴着竹简也没看出什么,火龙队长将火把凑了过去,竹简上面的字迹这才出现在赵郝的瞳孔中。赵郝收起竹简,用手指着身后头戴青铜面具的人:“弟兄…们,这位…就是咱…们赵国将…来的…大王,而本…大人,就是…赵国将…来的…丞相。你们…只要…给本…大人打开…城门,用不…了多久…秦军…进了城,本…丞相保…你们…一个个加…官晋爵、衣食…无忧!”
声波震荡中,包围圈随着赵胜的后倾而向后倒退了两步。
“架!架!架!”赵胜也是急了,扯开嗓子叫嚷道:“赵国只有一个大王!一个丞相!”说着伸手一指赵郝身后那人:“赵…,哦不,你,你,你们竟敢为乱赵国,死罪难逃!死罪难逃!”
火龙队长将火把凑到了青铜面具前。
火光映照下,是面具里无声的沉默。
“哈哈…哈哈!”赵郝大笑道:“平原…君,当年…若不是…你们叔…侄两个连…起手来,收买…了宫…里的上上下…下,用那些…见不得人…的伎俩蒙蔽…先王,赵国…哪有今…日?你们…叔侄二人有…何脸面…去见…先王?又有何…脸面…去见战死…沙场的…无数赵国…将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