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安衍比沈轻轻的身量高上许多,现在二人站得近了,萧安衍只需稍稍垂眸就能看见那宛如蝴蝶一般的眼睫在上下掀飞,几乎不用细看便能将她眼底那细微的抗拒瞧了个清清楚楚,果然,方才他猜想的没错,依照自己对她的了解,只要她愿意,想要洗刷自己身上的冤屈简直易如反掌,之所以如此,无非就是想借着这件事情败坏自己的名声,让皇后讨厌她导致对这桩婚事的阻拦,到那个时候,她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摆脱自己。
呵呵。
如此看来,她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虽然早在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便已经猜到了这个女人心里打小九九,可如今这般清晰明了地确认时,他心里还是没来由地升上一股烦躁,甚至连看沈轻轻一眼都嫌多。
他强压下心底那股莫名烦躁,随意摆了摆手,“你先走吧,日后我再寻你。”
“是。”沈轻轻听了这话当下便应了声,然后唯恐避之不及地离开了。
她走得急,并没有意识到萧安衍在她面前没有自称“儿臣”。
自然也没有看到身后人沉下来的嘴角。
回到镇安侯府后,沈轻轻将身上厚重的衣衫退下,独留下一件碧绿色的长衫。
她倚靠在美人榻上,秀气的眉毛微微松开,沈轻轻轻轻吐了一口气,脸色稍霁。
良久,才把箱子里的信件拿出来。
信上显示大当家已经安顿好了,目前还没有什么行动,应当不想打草惊蛇。
沈轻轻把信纸放在火盆里烧了,在缠绕的火舌里,眉眼平缓而温和。
她知晓大当家必然是不会放过韩少宸,血气方刚的汉子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无论如何都是劝不回头,当然,她也并不准备劝,易地而处,若她是大当家,便是倾家荡产、弃了这条性命也定要韩少宸那个疯子血债血偿。
在这件事情上,她就是源头,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讨伐韩少宸,她也是义不容辞,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提供帮助,拼尽全力保全大当家的性命。
幸而,大当家是个有分寸的,否则,依照现在大当家的实力还不足以和韩少宸抗衡,胜算几乎没有,一个不小心定然会伤及性命,如此,她如何能向自己交代,又如何能向飞虎寨死去的上上下下几十口人交代。
脑海中再一次涌现出那些撕心裂肺的惨叫、鲜血横流的满地尸骸,沈轻轻用力闭上了眼睛,心口也随之泛上一股揪疼,疼里带着几分疲惫和忧心。
她抬起手,扶住自己的心口,面色不太好地抚慰自己,以求不要生病了影响生活。
凝秀端着晚膳进了门,抬眼见沈轻轻脸色不对。
赶忙跑过来,着急地询问。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无妨,就是有点累。”
沈轻轻抬手,把一个信封递到凝秀的手里。
“我身子不便,一会你把这封信送到绸缎庄老板的手里。”
凝秀将晚膳放下,捏着信封的一角,应下。
是夜,屋外月明星稀。
沈轻轻端坐在床榻上,手中攥着画本子的一角,倾泻的月光正洒在几近攥破的书页上。
她的眼睛失去了焦距,双目无神地看着远方大树的剪影。
影影绰绰,好不意境。
半晌,眼中泛起干涩,沈轻轻才无意识地眨眨眼睛,没来由地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