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久远,咱们谁也没亲见过,但是以此草的毒性来看,是足以叫人致命的,舅舅也曾医治过一些误食它的乡里呢。”说到这儿,少姝声音一低,“误食还不怕,就怕有恶人蓄意用它来害人。舅舅说,这草根晾干后碾碎磨粉,混入茶酒中,是丝毫分辩不出来的,人服食以后,药效散发极快,初时精神亢奋,口吐异香,渐渐腹痛,昏迷至死。”
尹毅听得激动,“砰砰”连拍数下大腿,定神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长了个与人无害的模样,本性却如此‘狠毒’,不如一一拔除干净了,省得它再害人!”
他着恼地说完,满铺开手,迅速摸索着,盘算着大干一番。
少妹急忙制止:“手下留情啊,尹毅哥,别看它这样,也还是有它的用处。”
闻言,尹手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毒药能有什么用处?还不就是害人么?!”
少姝摁下他的手,慢条斯理道:“这草虽内服巨毒,但拿它外用,却是对风湿痹痛有奇效呢,任何药材在医师眼中,没有绝对的毒性与药性,关键是要懂得分辩运用。喏,就像人没的好坏没法子‘一刀切’,有好处,亦有坏处,若都黑白分明,还有啥味道?”
“做医师真是不容易,事关人命,可得分外留神辨别呀!”
“不然呢,医者仁心,神农氏所以被奉为药王,世代铭记。”少姝笑道,“那么,你还想着‘斩草除根’吗?”
尹毅嘿嘿一笑,起身作罢:“那个,我还是寻个空地练练腿脚算了,这种活儿啊,我果然是帮不上姑娘,姑娘何时采完药,记得叫我。”
眼见尹毅的大脚板挪远了,少姝冲骐骐俏皮地吐吐舌头,接着寻起草药来。
骐骐不改淡定,仍是不紧不慢地挪动着,这里嗅嗅,那里啃啃,倒也乖巧。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山坳上方渐有大朵的云块聚集,草地林间升腾起淡淡凉意,很快,纤纤雨丝在他们身前身后交织牵绊,二人一鹿,各安其事,全然不以为意。
少姝看看骐骐背上驮的药袋,已足够厚实了,便收拾锄头,带它寻到尹毅这边来。
就见尹毅拾了树条权当木剑,前后左右抖落开来,乐此不疲,摆出的架势,很像那么回事。
想起他在陶复庐初学刚练时,拘谨慌乱,顾前不顾后,少姝便莞尔一笑:“尹毅哥,你这些招式轻熟自然了许多嘛,可见功夫没有白下!”
得此勉励,尹毅嘴角咧起,抿起笑意,两颊一鼓再鼓,忍都忍不住,继而甩着汗,脚下生风,手中变换,练得愈加起劲。
其实,少姝一个姑娘家,本就不谙各路功夫的精妙,凑合着看了半日,困意泛起,便呵欠连连了。她身子不由自主地靠向偎在身边的骐骐,顷刻间竟盹着了,半张小脸几乎埋到那快满的药袋中去。骐骐侧过头来,轻缓地将少姝的头往上推拱着,好叫她歇息得舒服些。
眼前半明半昧之际,少姝觉着颈后淅沥有声,像有人把细沙撒落到她后襟子上了。猛然回头去看,并无异样,反复两次,她终于会意,轻声试探道:“莫非——是玖儿回来了么?”
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晃,已站了位容色端丽的少女,她身着彩霞似的红帔,正是远道而来的模样,再往下瞧,少姝惊异,飞快地眨巴着眼睛,什么,这个玖儿居然打赤脚!
这是出来得有多心急啊,连木屐都来不及蹬脚上?不过,少姝尚且不敢当面问出来。
那少女一迭清脆笑声响起:“这小妮子,竟知道是我!”
少姝忙立身,笑意盈盈:“巧了,我妈妈这几日总是念叨你,说你来时总是声响先闻,我便认出来啦。”
玖儿定睛看住她:“少姝,小姨没告诉过你么?我年纪比你大,你该唤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