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这里头有个小故事:有道先生聪睿明哲,周流华夏,曾游于陈、梁之间,某日,他步行遇雨,未及遮避,方巾一角淋湿下坠,于是乎,他顺手将一角折叠上去,怎料时人见慕,都学着他折巾一角,且唤作“林宗巾”,很快的,在士族内蔚然成风。”
“哈哈,大家趋之若鹜的扮相,原是有道先生的权宜之计!”刘渊笑。
“是,说不定那会儿,他为着躲雨还难免有点狼狈来,没想到,先生无心编造了个头型,还能流传至今!”阿真惊讶地下巴都要掉到车轱辘下面了。
“你还别笑,以小见大,足见当时海内,追崇有道先生之人不知凡几!”贾飏频频点头,宽袖一挥,仍觉内心的思慕之意无法尽述。
“那倒是,”老仆妇听了半晌,深感赞同,“要换作是小阿真啊,即使是把头巾折出花来——也未必有人在意。”
“哈哈,也是!”一贯大大咧咧的阿真,听了往腿上大力一拍,放声大笑。
“还有一点,也得留意。”刘渊一顿,接着说道,“据传,那有道先生仪容秉芝兰玉树之姿,风神具闲雅飘逸之态,虽则我们已无缘得见,不过,只消看看子猷兄的行止作派,也不难想见了。”
贾飏称是:“子猷兄玉树临风,褒衣博带,翩翩有高祖遗风。”
“有道先生盛名之大,威望之高,不逊于当朝政要,他奖拔士人之精准,已届一言九鼎之境地,先生有此大才,更是无人不知。”刘渊叹道。
“若非如此,世子你也不会有仙侣同舟之想,诚恳意切,亲请子猷兄出山了。只是,浮云轻功名,只戴林宗巾,子猷兄承其祖德,又徒呼奈何。”贾飏为刘渊此行的失意寻到了得体的缘由。
“呵呵,不瞒足下,渊此番实乃心有不甘,才会亲来一试,也罢,人各有志。”刘渊又叹口气,此话不再重提。
“仙侣同舟……”阿真坐在前面,轻声念叨着,心下有点懊恼,似他这孤陋寡闻的,如何敢与县令公子做书童?才向公子打听过一个,怎生好意思再问?
刘渊已然放下心结,反正闲坐无事,唤阿真回过头来,爽朗道:“阿真,当年有道先生不就朝廷征辟,自洛阳乘舟返乡,士大夫及太学生们集众送行,车辆上千,众宾共望,有道先生唯与河南尹李膺同舟而济,两位高士白衣胜雪,袖祛飘飘,皆以为神仙也,二位仙侣同舟的情谊,足引后人神往。”
阿真唯唯诺诺,先是感激过刘渊相告,接着赞叹不已,他心下却有些话,不敢当着刘渊之面讲明:虽为同舟,终是送别,有道先生不仕之志坚固难移,华岩书馆此等家风,怪道世子只得失意而返了。但话说回来,子猷公子若是留在华岩书馆,专心课育授徒,那他家公子便有了良师挚友相伴,私心到底是有些庆幸的。
这时仆妇又插话道:“世子,老奴瞧那少姝姑娘,也是有些与众不同之处。”
阿真挑起两道浓黑的眉毛,怪声道:“嬷嬷,你的意思不会是——求其兄不成,再要转请个郭家的小姑娘吧?”
那仆妇听了,瞪他一眼,没再应声。
“无妨,我家嬷嬷看人也错不了,”刘渊玩笑道,“只是郭家小妹她年纪尚幼,如若她真也是明性知人,届时本世子再上门来求!”
满坐大笑不止,畅谈之中,已城门在望。
水沟这边,三人回到院中,子猷自去后院的客房歇息。那客户只容一人坐卧,看着虽是窄小简陋,却也暖和舒适。这一日着实不轻松,子猷寻思着,席炕而坐,顿感困意袭来,不觉躺倒下来,一会儿功夫就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少姝呢,刚到家,就被她母亲摁到了浴盆里。
原来思霓早早烧上了一大盆水,还配了远志、艾草、紫苏叶等几种驱寒活络的药材,经过个多时辰的浸泡蒸煮,药气四溢,汤色浓郁。
木桶下面,炭火适中,少姝泡在药汤中,懒洋洋地一动不动,只有嘴里在嘟囔着:“哎哟,妈妈配制的药浴汤真太叫人享受了,浑身暖暖的,哎哟。”
思霓暗笑,舀起水,从女儿发际往下,淋了一大瓢,又伸手进来,轻轻地给她按摩太冲、足三里、三阴交等穴位。
“妈妈,我来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