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姝姑娘,主人与众友结伴而行,游于太行山之阳,一路观瞻百家岩、苏门山、白鹿山、驼峰岭等地,途经之处皆是草木森蔚,又岂会独限于竹林呢?”小叶掰着指头,细细将行程数来,权充佐证。
“小叶哥说的没错,”少姝愣了愣,反而越发不解,“不是竹林,何以谓‘竹林之游’?”
“少姝可知‘竹林精舍’由来?”见少姝不吭声,思霄继而道,“据说佛陀成道之后,四处弘法,弟子常有数百人。时王舍城有一大长者,名为迦兰陀,在听佛陀讲法后,深起信心,于是捐出一片竹园,建起精舍,请佛居住。竹林精舍遂成后来寺院的前身,也是僧侣修行的道场。”
“哦,我竟不知渊源在此,舅舅与大和尚等知交作此‘竹林之游’,原是个同修的‘道场’啊。”少姝当下了然,跟着央告起来,“什么时候,带上尹毅哥和我去一次啊?”
“哈哈,小孩子家,不适宜的!”小叶兜头一盆凉水。
少姝气结:“你不也是小孩儿样子么?”
“我是去随侍主人而已,哪有名分加入期间哩!”小叶理直气壮。
见思霄未予理会,也知此议难有下文,少姝脸上并无丝毫垂头丧气之色,转而又迂回道:“听舅舅的意思,只要愿意,道场可任取于山水之间喽,何时舅舅也请善友们来狐岐山一游?”
思霄微抿着茶水,顾左右而言他:“嗯,按佛图澄的说法,心上所生之一切法,皆可为道场。”
“咦,人心上能生出什么‘法’?”少姝头回听说,懵懂不晓其意。
“他谓之‘法’,是由心所现,由识所变的,囊括了我们所能感知的一切存在——这就很高明了。”
“那岂不是说,我们做的任何事情,产生的种种想法,都是在修行了?”少姝灵光乍现。
“对,修行。”思霄颔首。
“修行为何?”
“为解脱心上的烦难。”
“那么烦难究竟该怎样解脱才好?”少姝兴致更高了。
思霄冲她眨眨眼,调侃道:“咦,少姝本事多大,云涌遨游既罢,又到深潭出入,你会有什么烦难?”
少姝难为情地拉了拉乌黑的丫髻,咕哝道:“人的心思动来动去,但有想法,便免不了有烦难嘛!什么都闹不清楚,更是大大的烦难!”
思霄低笑着起身,来到尹毅身边,为他起针。
好像经过了片刻的思索,思霄手上的动作比平时缓慢了几分,他这样回答少姝:“佛道认为,烦难与解脱实为一体两面,我想来,当你的修为到达某层,你的‘想法见地’本身,也会是启引自己步出烦难的解脱。”
“有这么奇妙?!舅舅说的是何种见地?”少姝永远按捺不住好奇,不依不饶的性子又冒出来了,“我们修为粗浅,舅舅能不能‘提前’透露一二?”
“其实,内心复归清明,勿需依赖无常的外在的人、事、物,但有此见,烦难即可转为解脱。”思霄手上顿了顿,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这样寻思一下就可以了?”少姝将信将疑,自觉果然修为粗浅,短时间难以会心领略。
“一体两面……转化……,”她来来回回地在屋子里踱步,冥思苦想间,小脸皱得奇趣一团,看得小叶兴味盎然。
“呀!”又蓦地立定惊呼,吓得榻上倒卧的尹毅急掩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