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将了一军,少姝语塞。
小叶忙凑上解围道:“论琴小人是不通的,但小姐一曲琴音真挚,感人至深,蛮好的,蛮好的!”
少姝急了,羞得连连摆手,示意他不要说了:“小叶哥,你大概真有点不通,像我这样猫三狗四的学了两天,谈的上啥技艺!”
慌不择言的狼狈相,倒是逗笑众人。
思霄清了清嗓音,正色道:“太古伏羲氏作琴,为御邪僻,修身理性,以返天真。纵然磨砺之后,十指可得繁复技艺,但最可珍视的,还在琴者本心。”
“如此说来,武学之人也当有本心啊,”尹毅似通非通,憨憨请教,“还请思医师指点,应是什么样的本心?”
“技艺之本,全在于心中有道,武学亦是。此心具足的人,言谈之间可见,持刀上阵亦可见,身处绝境之地,则益发显露无遗。”思霄这样回答。
“哦,我知道了,譬如侠士聂政所遭遇的,也不是任何人都会经见,寻常处事中,若能以道为本,一样可贵。”少姝恍然大悟。
“是,那些个莽夫俗子,碰巧一身蛮力的,只作炫耀或欺人的手段,会害人害己。”小叶很有经历似的,用力点点头。
“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艺高,越要懂得收敛手上之力,因一出手就会伤人,同时自伤,绝非正道。简言之,有道方能驭术,否则,恐怕越误越远,自取其祸。”
这说来说去的,少姝终于会意,她顺势往呆坐的尹毅手里一看,噗哧乐了:“尹毅哥,还没转过弯来吗?入门要心正,你在舅舅这里算是通过啦,赶紧给师父敬茶啊!”
冷不防地,这喜从天降,叫尹毅怔在当场,他手微微一颤,才发觉手里的茶碗原是空的。
小叶欢快起身,往尹毅碗里斟满热茶,重重在他肩头一按:“兄弟,真好福气!”
尹毅恭敬地亲奉师父,一并献上投师帖,再行三叩首。
用过茶,思霄起身,携三人穿过客堂,至一形如斗室的石窑。
既处内里,却光明彻照,不似几截灯烛之功。除了墙上一幅神像并供桌外,此处别无他物,更显得与俗隔绝。
“尹毅,拜过后土娘娘,你就是舅舅的徒弟了。” 少姝叮嘱道。
虽说年代久远,然而画中的后土娘娘神像华美,透过袅袅香烟,可见她颜面安宁,慈目庄严有神,唇角流露出浅浅的温煦笑影。
尹毅猛然记起思夫人在家中也是供奉后土娘娘的,于是心怀虔诚,伏身跪地膜拜。
他抬起头,仍是拱手执礼,喋喋不休地吐出下面这番话来:
“后土娘娘在上容禀,弟子尹毅从小痴迷武艺,虽得长辈勉励,也如在漆夜里摸索,莫知所从,但得思医师点拨后,困顿尽扫,心向往之,俗话讲‘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父’,今日入得师父门中,定当勤力吃苦,不负道心,以此明志。”
立在思霄身边的少姝,凝神细听端详,再抬眼察看舅舅神情,发觉他眉宇之间有细微变化,想必亦有所感。这情形于少姝并不陌生,幼时,每逢父亲在书馆新收门生,她总躲在一旁观礼,师徒间推心置腹,确然令人动容。
尹毅的一番表白当中,流露出纯粹的赤诚,还有在他身上总能看到的,那种近乎愚痴的宅心仁厚,许是最终打动了思霄的所在。
思霄扶起弟子,温言道:“师徒之间,教学相长,互为成全。修习吃苦是免不了的,但要用心吃苦,方能长久受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