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啊。”少嫆娇喘着,用袖边印了印额角的汗,迷离的眼迎着骄阳微微闪动。
“什么声音?”坐在她身旁的少妍霍地一挺身,惊问道,“我没有听错吧?”
少嫆小嘴忙个不停,无比投入地享用着带来的美味面点,听到意外的声响,险些将食盒滑脱手。
“春雷响,万物长,”少姝笑答,“并不新鲜,春日里冷热交替,也是常见的。”
果然,隐隐的雷声,自山头的另一边汹涌滚动而来,犹如久远不息的战鼓。话音未落,便有绒绒的小小雪花倏忽而降,在一片惊呼声中,肆意地舞弄光影。
少女们争抢着接住轻盈浮涌的碎琼乱玉,看它们落在掌心,刹那间溶化成一个个妙不可言的清透梦境。
见姐妹们发自内心的欣赏雀跃,少姝备感欣慰,要知道,也有人遭逢丝雨片雪,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而最令她意外的,还是少婵。
少婵一路行来,沉醉于自我感受的天地,完全顾不上其他。她动辄驻足不前,或是望向幕天席地的翠色,或是细观那水草铺陈的溪流,尽管独自出神,不多时,裙裾上沾染了点点泥花。她通身上下散发出谢绝搅扰的气息,别人也不敢轻易凑近搭话。
少姝一直不远不近跟在姐姐身后,迷惑于她到底在沉思些什么,但丝毫没有怀疑她确实专注地投入其间。
又走了三五十步,空中织出斜斜细雨,山风温润又清冽,青葱山岫里,吞吐着浓得化不开来的云雾,更让人不辨来处,难觅归途。
少妍不禁对少姝坦言道:“幸好我也跟进来了,山路上奇遇迭出,是不是山神老人家晓得我们不常造访,故将四时美景慷慨呈现?”
“这样想也不错啊!”少姝答得轻松愉快,赞赏道,“且哪一样都不多不少,点到即止,绝无缠绵逗留,给的恰到好处哩。”
这般走走停停,歇看的次数太多,终于引出了子献的牢骚不满。
没想到,那少婵老实不客气地嗤鼻哼了一声:“姐姐我是个慢性子,跟着你们反而没有过足了瘾,几时,我一个人上来正好!”
少姝快步跃前,笑吟吟接话:“怎么能一个人上来,还有我陪着你哩!刚瞧见姐姐在溪边捡石头,这不,我也‘依葫芦画瓢’选了几颗,不晓得你中意不中意?”
少姝手中正捧着一把鹅卵石,或圆或方,五色俱全。
原来,她见少婵低头捡选翻找,才想到,快要嫁人的姐姐,居然还保留着收集石头的癖好。记得大伯父闲暇之余,沉迷于刻制印章、砚台,少婵受其父影响,也打小钟爱山石,少姝想起她那“宝匣”中的爱物,历历如在目前,有造型各异的玉雕小人、小兽、簪钗、跳脱……再有便是这些天然未经琢磨的石子了。
少婵静静地捧起妹妹的双手,连同她手中的小小石子,感念她的善解人意:“你拣来的这几块儿,同家里的碎玉一起,正好串成能占风铎了。”
(占风铎:即古人用来知风的风铃。)
“还真是,姐姐做好了要悬在何处?”少姝笑。
“卧室,窗前,哦,挂院中的几尾竹子上更好,风吹玉振,丁零当啷极清脆,”少婵寻思着,“最宜静心养性的。”
子献看她们说得热闹,也掺合不了,识趣地悄悄往前头找子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