珐花立在原地,怯生生地应答着郭家子弟们的问侯。因面前站着的都是少姝姑娘的手足,新奇4驱使,她格外专注地打量了一圈儿,心下油然赞赏称羡。
“公子姑娘们,这些是少姝姑娘嘱咐我带来给诸位用的。”珐花娴熟地从骐骐背上取下两个包袱来,拣处干净草皮,轻轻地放下。
“哦?”子猷晓得珐花家里以烧陶为业,此番又不知少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带了丝疑惑问道,“辛苦你了,她也没同我们说过,是什么啊?”
包袱铺陈开来,赫然露出一叠叠洁白如玉的瓷盘。
“这些是还未完工的素坯,少姝姑娘说,公子姑娘们上山来,要在源神池畔曲水流觞。大多文士在吟咏诗作后,是用纸张记下,”珐花微微喘口气,硬着头皮接着说下去,“今年,姑娘别出心裁,请大家先将诗作写于瓷盘上,再由我拿回去描彩施釉……”
“烧成了,连装裱功夫都省下。”子默会意,双手一拍。
“人家都烧好了,可挂可摆,还装裱什么?”子献走上前,小心地拿起瓷盘来细观。
“有趣有趣,从来没试过这般玩法。”少嫆嗤嗤笑。
“真亏了少姝她啊,变着法地推陈出新!”少婵和少妍不约而同惊讶相视,两人杏眼都睁得滴溜圆。
珐花尚未说完,见众人俱已了然,且跃跃欲试,不禁替少姝大感欣慰。
“请教珐花姑娘,径直往这瓷盘上写字就成了?”子献眯缝着眼,上下翻转着瓷盘,确认道。
“是,因此还请公子小心落笔,写上去后想要再改就不能够了。”这一点是需提前声明的。
“也对,千万得斟酌好了!”
“无妨,这么多的盘子,一个人足有两三张,除非统统写错了哈!”
“万一写坏了,珐花姑娘自有办法回窑重造。”子猷言之凿凿。
“厉害厉害。”
大家肃然起敬,上来七手分脚地将盘子分发了。
这会儿,少姝也小跑赶到了,面有得色,语带兴奋道:“咦,都分完了?既如此,也不用我再多费唇舌啦!”
“姐姐有心了,”子默发自内心地说,沉浸在意外之喜中,“这是才刚收到的兔箭毫,看,锋颖长,性刚硬,想必在这瓷盘上下墨流畅,啊,我都等不及了!”
“我早猜着了,子默待见新鲜玩意儿,一定最开心,呆会儿,就看你文思泉涌,一展诗才了!”
“岂敢,有道是‘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还盼着姐姐多提点指教。”子默机灵地作个揖,以示谦逊。
“嗐,涉笔生趣,咱们姐弟一边书写一边推敲好了。”少姝说着,取出了自己的新笔,也按捺不住想要一试了。
珐花掩嘴,愉快地听着他们姐弟俩对谈,真有声有色,不愧是书香士族,子弟们无一例外热衷于写写画画。
于是乎,大家喜滋滋地分别于水边列坐,热心的秀英早去到了上游,同往年一样,准备依序斟酒流觞。
珐花挤过来,一脸期待,细嗓局促,嘤嘤问道:“那个,我给姑娘研墨行吗?”
“怎么不行,快来!”少姝攥紧好友的手,在离子猷不远处坐下。
再看子猷,一施长兄威仪,管子献要来了嵇康的膝琴,双手端在胸前,奉若至宝。他并不急于显耀技艺,而是轻轻地抚弄着玄深的琴身,好似在与根根琴弦互通款曲。
少姝凑近了:“哥哥还在回味先生的琴音?”
“一抹一挑,鸟啼花落,一注一绰,风啸空谷,先生音韵绵长,震荡心灵,此生难以忘怀。”子猷袒露心声,一唱三叹。
少姝的目光落在琴面任意延展的纹理之上:“嗯,是否男子都偏爱这种伏羲式琴?”
子猷简直爱不释手,不住点着头,“没错,你看,其上宽阔扁平,其下呈弧形凸起,分别象征天地,与天圆地方之说相应和。”
“这么好的琴,该属于懂得它的人。”少姝顺势道,“不如,先放哥哥那里,等我什么时候练出眉目来了再说?”
“瞎讲,先生既将它赠与你,自有其道理,你须珍重爱惜才是,更要记得日加勤练,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