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知我从前是什么样子。”贾飏笑道,话里有话。
“如今好便罢了,公子又何必自苦呢?”阿真确也风闻过一些闲话,很替公子不服气。
“算了,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已然远离的,实在不必纠缠,矫揉造作徒增烦恼而已,还是努力将来吧!”贾飏拍在憨直小书童的肩头,“阿真,你是界休本地人,对华岩馆郭宅的事应该更了解喽?”
“其实没有,跟着公子去上了两天学,才多少听了些。郭家每代中,总要有子弟承袭华岩馆。如今的郭太公,是有道先生的嫡孙。”
“郭太公的兄弟多么?”
“听人说还有位老秭妹,嫁到洛阳去了,具体情形便不清楚了。”
“有道先生的教子庭训,也是不许后代纳妾的,是故,郭家支系比旁的世家要单薄些。”阿真最近才明白,贾家不纳妾室的缘故,“那郭太公膝下有四个儿子:长子郭如暤,夫人范氏,子猷公子和少婵姑娘便是这范夫人所出;次子郭如暟,夫人王氏,生的子献公子和少妍姑娘;三子郭如昑,这公子早已知晓,他和思夫人仅有少姝姑娘一个独生女;四子郭如晫,夫人柳氏,生的是——”
“哦,是子默和少嫆了。”贾飏点了点头,“如此看来,华岩馆必是长房的子猷公子来承袭了。”
“十有八九,大致不差了。”
“不愧是有道先生后人,郭家的公子姑娘们个个飘逸出尘,似乎少姝姑娘不爱施脂粉,如今女子贴黄,男子涂白,只她素面朝天地和众姐们站在一处,真是映衬得鲜明呵。”
贾飏笑:“也许她年纪小,不在意这些。”
“听人说,长得周正的,脾气总要古怪些。”阿真顺嘴一说。
贾飏打断他:“这话可没道理,你在山上见人家两回了,哪里脾气怪?”
小滑头笑了,调皮地吐一吐舌头:“我又没说少姝姑娘什么。”
贾飏又扭头望向窗外,“传说,众星是由女娲娘娘炼就的五色石,它们自知是石头,为了补天忠于其职,可晓得在凡夫俗子眼里,有多么地光彩炫目吗?”
“这——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阿真在心底纳闷。
“不管怎么说,还真是孤寂的美呐。”
“公子,再美也得先睡觉啊。”困意袭人,阿真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告饶起来。
“辛苦了,快去睡,郭先生嘱我这两日暂歇休课,你也不用赶着早起了。”
阿真如释重负,美滋滋退出去了。
春分以来,吸收过久违的雨水润泽,陶复庐的庭院里一派枝繁叶茂,最先给人的观感,是任其天成,不加雕饰。
有一棵姿态婀娜的老柳紧挨着屋檐,不远的柏树上缠绕着柔弱的紫藤,树下,匍地生长的麦冬、迎光绽放的燕覆子、层层粉嫩的九重楼——诸如此类的春花杂草,这里一丛、那里一簇,闪动飘摇,让人不由得想靠近,和它们相处一会儿。
(燕覆子:即打碗花;九重楼:即益母草;)
一早议定了今日在庐中休息,少婵被院中景色吸引,拖曳着纱裙在青翠间徘徊,面色恬淡,目光专注,仿佛在出神地想着什么心事。
“少婵,起得这么早啊。”
思霓笑盈盈在廊下招呼。
“叔母早。”
“晨起草间的湿气略重,还是过来坐这边吧。”
少婵依言,陪思霓坐下。
王文娟也牵着小羲的手,赶上来问安。
“拿这坏小子没辙,才有天光,就要下地。”王文娟揉动两抹黑眼圈,叫苦不迭。
“雀,雀……”小羲的腿脚自有方向,一个劲儿地想要往白鹤那边去。
“小祖宗,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大的雀儿呢,那是鹤,”王文娟有板有眼地教儿子,“鸣于九皋,声闻于野的仙鹤。”
小羲的嘴唇圆嘟嘟,撅起来,试了两回,终于发对了音。
王文娟爱怜地在他粉颊上大力亲了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