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南棠闻言诧异地看向他。
对上的是一双有别于素日的深邃眼瞳,他向前走了半步,用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说:
“告诉我,你派人来是想找到什么东西?”
她没敢后退,也退无可退,昂首对上他满含探究的目光,在里面没有看到一丝她意想中的情绪,愤怒、怀疑、甚至是杀意。
统统都没有。
只有探问,就像是曾经她问他墙上那幅挂画是出自谁之手一样。
因为高出南棠太多他不得已俯视着她,南棠亦察觉了这一点,他的青丝被风吹过她的耳畔,宽大的袍袖几乎垂到她身上,一股幽淡的香气钻入她的鼻尖,那正是在东宫养伤时,她房中常燃的那一种沉香。
不知怎地今日竟觉得这般……摄人心魄。她费力地抬头,忽然发现当年在太学府形骨清瘦的少年,如今已长得这样高了。
她九岁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入朝参政,想当时已经满了十五,快十年过去了,已经这么久了。
“裴南棠,你在想什么?”
蓦然被这一声惊醒,南棠这才缓过神来,并迅速察觉他言语中透出的消息。
“我……殿下知道是我派人来?”
他挥袖背过身去,“火场里她忠心护主,本宫尚且记得她的容貌。”
居然认出了阿玉。南棠上前同他站作一排。
“殿下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本宫不打算杀他们,从你入宫的时候就该知道,”他微眯了双眼,“本宫也可以放了他们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
“你要告诉本宫,你想从本宫身上找到什么东西?”
“玉龙令。”
裴随月罕见的皱了眉,不过却仍不是她预想中的神情。
“你在查什么?”
见南棠不言语,他背身向后走:“跟过来。”
他的衣袂于风中飞扬,白袖宛若两只欲展翅的白鹤一般,容颜寂静如雪,不辨悲喜,不知所想。
他在书房内停下来,掀开一幅画卷,扭动其中机窍,一扇门于厚重的书架后展开,通向一个黑暗的暗阁,他率先步入,不知道向下走了多久,橘色的微光渐渐闪现在眼前。
南棠看清面前的陈设,似乎是常见的密室,但是分了好几个隔间,其中有相邻的两间亮着灯,并且隐隐传来人声,听着熟悉的声音,她不禁上前一步道。
“阿玉在里面?”
裴随月颔首,算是默认。
南棠却没有像他意料中的前去观望,她默了许久,吐出一句话来。
“殿下,我知晓你是个良善的人。可我,该相信你吗?”
“我能相信你吗?”
他唇角微微一扯,眼中透出几分莫辨的神色,“公主愿意信即可信,不信也无妨。”
南棠回头看了一眼透着亮光的暗阁,“我有一事可做筹码与殿下做个交换,事关朝堂局势和殿下安危,殿下只消将玉龙令交给我一日,我便愿意将此事告知殿下。”
“当然,如果殿下不愿,南棠也有办法完成想办的事。”
“你要去劫案牍库?”他笑了一声,“那里机关无数,只怕你的人有命去没有命回来。”
“事关重大,我不能置之不理,也不可能完全告诉殿下,南棠知晓殿下于我有恩,方才提及的与殿下交换的筹码,南棠愿诉与殿下。”
她没有再看他,“郑云情与户部的人串通筹划要对殿下和殿下身边的人下手,不知道会以什么为开始,殿下处事还是小心一些,他们似乎已经准备要把殿下置人于死地,殿下好自珍重。”
“至于阿玉和那个影卫,殿下如果不打算放走他们,也请善待。”南棠攥紧了手掌,好容易才昧着心意说出这句话来。
“多谢。”他道,面上浮出清浅的笑意。
“殿下为何谢我?”
“你告诉了我这样一件重要的事,难道不该谢你?”他凝视着她,眼中跳跃着奇异的微光。
裴随月双手探于自己纹花绣竹的领口处,那衣襟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敞开,匆匆一眼几乎看到他的里衣,南棠赫然收了目光,一时之间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