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蛇神确实带来了在四季耕种的神奇种子、工具和科技、先进的天文算法、乃至让人从现在看来都无法理解的医疗技术。

但是这些并不是平白无故送给兰兹蒂斯的人的。

最开始，羽蛇神要求把兔子、鸡、鸭、鱼等小型的动物投入井中；

接着，它要牛、羊、猪等大中型动物；

最后，羽蛇神竟然要求把活着的兰兹蒂斯人。

羽蛇神给这些兰兹蒂斯人赐名“神明之子”，要求年满十八岁、活力充沛、相貌姣好的少男少女主动跳下深井。

顺着深井，“神明之子”们将会远离人界，来到神明的领域，侍奉羽蛇神。

往往在新一批孩子长到十八岁的时候，羽蛇神会降临兰兹蒂斯，从这一批孩子中挑选资质优异的少男少女，成为新一任“神明之子”，他们的家庭和父母也会得到来自神明的奖赏——美味的食物、从未见过的新技术、乃至让老人返老还童的神奇药品。

连羽蛇神大人手指缝中漏出来的一点点种子、工具和科技，就可以让兰兹蒂斯领先同时代人类上千年的科技，羽蛇神大人生活的国度，又会是怎么样的富饶昌盛？

被选为“神明之子”也成了人人抢夺的美差。

父母们以家中出了一位“神明之子”为荣，孩子们也想通过挑选，进入神明的领域。

这样的传统持续了几百年。

兰兹蒂斯人生性喜好和平，哪怕拥有超越其他国家几个实际的科技和发展，也从未侵略过其他国家。

他们偏安一隅、安居乐业，在自己国家的领土上研究如何让农作物又更好的收成、如何建造更结实牢固的房子、如何发明更便捷的工具与技巧。

随着兰兹蒂斯人文明和科技的进步，他们不再是茹毛饮血的原始人，他们学会了天文观测、地质勘测，他们知道了天外有宇宙，脚下的星球是圆形的。

他们脚下星球的构成是地壳、地幔、地核。深埋在土地下的时候高温岩浆，根本没有可以容纳“神明”的住所。

那么这口深井通向了哪里？

他能的祖先、家人、朋友、子女，跳下深井后，又去了哪里？

他们真的成为了神明的侍者了吗？

羽蛇神是兰兹蒂斯文明中最为崇敬的存在，不允许任何人的质疑。

第一个质疑的兰兹蒂斯人被其他人打死了。

第二个质疑的兰兹蒂斯被赶出了国度。

第三个、第四个......

几百年过去了，上万名兰兹蒂斯先后从跳下那口神秘的深井，前往神明之域，而没有一个人回来。

质疑的人越来越多，久而久之，就有兰兹蒂斯人开始不再赞同这种堪称献祭的行为。

那口曾经被封为通向神明的领域的深井，现在已经被列为兰兹蒂斯的禁地，不再有人试图跳下深井，追寻神明的脚步。

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

某一天，在禁地周围例行巡逻的人发现有什么东西在动作僵硬的爬出深井。

巡逻者吓了一跳，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凑近一看，爬出来的，竟然是那些跳下深井的人！

他们回来了！

百年前、几十年前跳下深井的祖先前辈们，他们仍然维持着十八岁时的样貌，从深井中爬了出来。

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朋友、子孙后辈们欣喜若狂。而当夜晚降临，可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从深井中回来的人们，他们的绑住了自己的家人，如同宰猪宰羊一般，把家人们残忍地杀害、分/尸，再投入了深井中。

而那些被分/尸的人，过不了几天又会从井中完好无损的爬出来。他们双膝跪在地上，脸上洋溢着幸福而狂热的笑容，手臂舞动着，五体投地，像是着了魔，口中念念有词，宛如被控制的傀儡。

尊敬的羽蛇神，

崇高的羽蛇神，

我们为您献出神明之子，

我们为您供奉所有的忠诚，

祈求您的垂怜。

在兰兹蒂斯，越来越多的人从深井中爬出来，他们组成了一个军团，把魔爪伸向了其他国家的人。

当时地壳运动还未发生，波澜海没有形成，落霞岛也不是一座独立在海面上的孤岛，前后左右都和其他的国度接壤。

这些从深井中爬出来的人，凭借着他们超乎寻常的科技和异于常人的体魄，侵/略/屠/杀其他国度的人民。

对于其他的国家和人民来说，那段历史太过久远，有的种族当时甚至还没有掌握文字，所以没有相应的记载流传下来。

然而战争却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凭借着超越时代的科技，在将周边国家的人屠戮殆尽后，从深井中爬出来的兰兹蒂斯人把征战的目标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东至太平海，西至兰泽大陆，北至北冰极，南至炙炎山脉。

他们如同一只战无不胜的军队，踏平了那些人类文明刚刚萌芽的大陆。

那些没有进入过深井的兰兹蒂斯人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那口深井下面，连通着另一个，神秘而可怖的世界。

羽蛇神来自那里，它是一种更高维度的生物。

受制于规则和维度的限制，羽蛇神无法挣脱维度的束缚，毁灭地面上的人类。

于是它们把地面上的人类当做养料和载体，通过控制它们的信徒——也就是那些傀儡，来间接控制全部人类。

让人类自己，毁灭人类。

羽蛇神从来不是什么丰收之神。

它把厄运降临人间。

当兰兹蒂斯人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不。

人类的文明不能毁在他们手中！

以兰兹蒂斯人从羽蛇神那里获得的科技来讲，其他国家的人根本无法和他们抗衡。

能与傀儡们又一战之力的，只有兰兹蒂斯人。

剩下的兰兹蒂斯人，每人拔下了一颗牙齿，用这种古老又久远的方式，锥心刻骨地记下了兰兹蒂斯文明的遗书。

接着，一向喜好和平的兰兹蒂斯第一次主动发起了战争。

他们的敌人，也是他们的同胞，是那些被羽蛇神控制的傀儡。

在牙齿遗书的最后写到，兰兹蒂斯的文字来自于羽蛇神的馈赠，也毁灭于羽蛇神的恶念。

如果他们没有再回来，那一定是他们胜利了。

兰兹蒂斯用自己文明的湮灭，换取了其他文明生存的希望。

这便是兰兹蒂斯文明消亡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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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长长而一段遗书，水银湖畔的几人沉默无言。

兰兹蒂斯文明湮灭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不是天灾、高温、寒冬、火山爆发，也不是陨石降落或者外星人。

是兰兹蒂斯人，为了更多的人类、更广阔的文明，选择自己走向湮灭。

时珑沉浸在兰兹蒂斯人留下的遗言中，轻声问道：“他们成功了吗？”

封尧沉默片刻：“他们成功了。”

在三千年后，不再有兰兹蒂斯人，而其他种族的文明欣欣向荣。

兰兹蒂斯用自己的牺牲，换来了千年平静的光阴。

时珑问道：“为什么要用牙齿牙齿作为遗书的载体？”

一道悠然含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因为牙齿是人体内最小的、同时可以保存最久的组织。它包含了人类完整的基因，小巧，同时又很坚固，可以讲过漫长岁月的磨砺。”

时珑受教地点了点头，刚点到了一半，动作忽然僵住了。

傻兔子耳朵都要炸起来了，僵硬着一寸寸回头，和他身后年长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律青。

时珑的眼睛睁得溜圆。

那个本该待在博物馆里的男人，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律青狭长的眼尾笑纹清浅，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时珑柔软的嘴唇，动作自然地伸进了他的嘴巴里。

手指摩挲着时珑粉色柔软的舌头，骨节分明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摸过了他细白的牙齿，律青轻笑着说道：“你的牙齿就是很好的遗书材质，小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