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屋内,薛徽看着越岂不太好看的脸色,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你又从我身边人口中得知了什么消息,大半夜的也要赶过来教训我。”
越岂:“遥城之事,是你保下了薛子令。”
薛徽提壶倒茶的动作一顿,闷声点头。
“嘭!”
板戒飞出打到自己腿上,又滚落到了屋内暗处。薛徽顾不上抽疼的小腿,小心护着油灯寻声找过去,终是门板缝隙中找到越岂的那枚玉板戒。
“我知道你觉得我为亲不顾大义,可遥城之战胡军早有准备,就是换一个人,那场战也不一定会比现在好到那里去。”
不过几个月未见,越岂却觉得自己不认识眼前之人了。
“不一定比现在好到那里去?薛徽你当西北是什么地方,那是战场!稍有不慎丢掉的是将士们的性命,不是你口中轻飘飘的一句话。”
薛徽被他骂得面色微白,却也辩解不出半句话。
越岂:“那薛子令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比我清楚?让这样的人去守遥城,你是不是疯了!”
望着眼前怒气冲天的越岂,薛徽狼狈移开面容:“我……”
“薛徽,那些士兵不是我们这些将领手中的棋子,不能说这盘输了,又推倒继续重来。你今天为了兄弟之情放过薛子令,他日他必定还在战场上作威作福,残害那些用血肉戍守边疆的将士。薛子令他必杀不可!”
越岂将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叫屋内的薛徽,同屋外的随卿均是一震。
“子令他……”
“够了!”
薛徽还在执迷不悟,越岂却早没了耐心:“如果你这边不愿意上奏,请皇上处死薛子令,我便动手要他的命,左右他都不能继续活着待在西北。”
越岂冷着面容丢下这句话,也不再看薛徽的反应,自顾自推开门出了屋。
屋外站在的随卿见他出来,赶忙恭敬的喊了声将军,越岂却没理他,飞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翌日,这年所有的沉痛行至尾声,不管各地百姓是不是为这个年节高兴,可天子脚下的长安城,却免不了一派祥和喜庆之象。
秋月居里,韩芷依旧靠在自己的软榻上看书,窗外风雪停歇,院中她五年前种下的梅花吐了个花苞。
这些年来那梅树长势极好,却从未开过一朵花,如今在这个时间绽开,竟有几分添喜气之意。
“小姐,梅树开花了!”
韩芷这边刚注意到梅树的动静,秋儿就大惊小怪的从院中跑了进来。
“这几年奴婢一直没看到它开过花,只道小姐当时被那道士骗了,如今瞧着那道士不仅没骗人,还是个心善之人。”
“是梅树总会开花,不过是时间问题,跟心善有什么关系?”
韩芷不明白不过是梅树开了朵花,怎么还扯到当日卖她梅苗的道士身上。
“小姐不知道,奴婢方才凑近那梅树花苞瞧了,那梅树竟是一株上成的绿鄂梅。一株绿鄂梅贵的可达百两,当日那道士只要了小姐二两银子,可不是善人是什么?”
绿鄂梅?
韩芷瞧着被白雪盖住枝丫的梅树,心中也是一阵惊喜。
她最喜欢绿鄂梅,可前前后后养过不少都死了,没想到这株她最不看好的梅树,居然会是绿鄂梅。
这边梅树岔子过去,秋儿心思又回到了韩芷夜里参加宫宴的穿戴上。
“奴婢想着今年宫宴有别国王爷在,小姐也不好继续跟往年一样穿得那么素净,不如穿早前裳彩阁送来的那套云霞芙蓉裙如何?”
她此话刚出,韩芷就开口打断道:“不必那么招摇,还是同往年一样就是。”
伽玉此次入京就是为了同大梁议亲谈和,虽然他的目标是周岁欢,可碍于自己此前同周岁欢的种种矛盾,她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今年的年节宫宴照例在华清殿举办,因着韩家女眷只有韩芷一人,宫人特意将她的席位移得离谭北音近了些。
可她自来就跟谭北音没什么共同话题,好在段颜夕坐在她另一侧,两人偶尔闲聊两句也不算难捱。
“我听说上次晨曦公主将你喊进宫,她没找你麻烦吧。”
“不过是觉得我在南平侯府礼节有失,教导了几句,不妨事。”
段颜夕瞧着整个人冷冰冰,心里却比谁都热枕暖心,韩芷见她不喜欢跟别的世家小姐闲聊,反倒喜欢跟自己待在一块,不免有些好奇。
“那日在南平侯府,你为什么要帮我?”
段颜夕抬眸淡瞧了她一眼:“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你别想多。”
“一时兴起?我才不信。”
见韩芷不信,段颜夕有些恼了。
“莫非你以为我也是瞧着你爹得皇上看重,刻意在接近你?”
见她突然生气,韩芷赶忙凑上前讨好的抱住她的胳膊:“我没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平日看起来冷冷的,不像是会多管闲事的人。”
“那你就只当我多管闲事吧。”
在金玉楼查案时凌厉非常的女子,私下口是心非说几句话,竟也如此可爱。
韩芷一边这么想着,当即笑盈盈的往段颜夕面前杯盏里添了些清茶。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日你替我解困,我记得你的恩情,来日请你金玉楼吃酒。”
段颜夕淡瞥了她一眼:“花灯会那些舞娘在金玉楼死得那样惨,我倒是跟死人打交道习惯了,就不知道你到那里还能不能吃下饭。”
她一提这事,韩芷便想起那些女子死时的惨状,顿时半分食欲也无。
瞧着她瞬间不太好的脸色,段颜夕低声浅笑:“你们这些人都怕死人,只道他们不吉利,我却觉得他们真诚不做伪,不似活人那般戴着千层面具,叫人怎么看也看不透。”
段颜夕这边刚说完这句话,越岂同薛徽二人就自大殿外走了进来。
因着他们二人长相俊美,身上又有京中世家子弟没有的硬朗坚韧之气,顿时吸引了不少世家小姐的目光。
薛徽自来和善,瞧见那些目光也不躲闪,反倒善意的冲众人笑了笑。
他身旁的越岂却是不同,整个过程冷眉冷目,全然把那些目光当空气。
等到他们二人落座,外面通传的太监话语声也响了起来。
“皇上,皇后娘娘到!”
座上的众人急忙起身,一番跪拜行礼后,才又接着坐回席位里。
高座上,周崇望着底下一应官员及其家眷,笑道:
“年岁飞逝,一转眼又到了年节。诸位爱卿此次不必拘俗,只当是寻常宴会,尽心畅谈饮酒便是。”
他这边话虽这样说着,可在场众人却半点也不放肆,最后还是伽玉这个别国人提前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