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珩原本在绝狱的酷刑中昏厥了过去,眼下被人拖着行至玄英殿前的长廊里,他才悠悠转醒。
天上冬日的厚云散去,几缕泛着金光的暖阳斜透打在廊壁上,刺得他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我这是在哪儿?”
喜祥揣着手走在前端,听见他的声音回过头:“皇上醒了,点名要见你。”
安珩脚上没穿鞋,冻得青紫的脚趾头拖在地上磨得一地血,他却感觉不到疼。
“皇上为什么要见我?”
喜祥冷哼着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见你,难道你自己心里面没有数。”
“我……”
安珩嘴唇微动,好半天都想不起到底是什么事。
喜祥瞧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你可别告诉我,你都不记得了。晨曦公主之前吩咐你的事,难道你全忘了?”
晨曦公主?
安珩脑海中灵光一现,急忙转头往四周看了看。
“你们、你们这是要带我去见晨曦公主?”
喜祥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心道这人该不会被绝狱的人打傻了吧。
可还未等他来得及提醒安珩,刘全身边的另一个小太监,就领着越岂从后面走了来。
“喜祥公公。”
见越岂居然记得自己的名字,喜祥赶忙理了理袍子朝越岂行了个标准的请安礼。
“奴才见过顺成侯,不知侯爷现在进宫可是要去面见皇上?”
越岂看了眼旁侧被两个太监架着的安珩:“之前刺杀多利王的花魁已经抓到,本侯专程进宫禀告皇上一声。”
“已经抓到了?”
喜祥有些意外的问了一句,问过之后又觉不妥,便急急转开话题:“奴才也是带着人要去见皇上,顺成侯不如随奴才一同过去吧。”
“好。”
玄英殿里,太医端着刚熬好的药走入,刘全忙伸手接过去,用勺子将药搅匀后分了一小份到另一个碗里。
立在周崇身侧的试药小太监见状,忙抬步走到刘全旁边伸手接过碗。
刘全看了那小太监一眼,才开口道:“喝吧。”
太医看着那小太监将药喝进嘴,又继续等了一刻钟后,才低身跪入地:“请皇上用药。”
周崇:“把药端过来吧。”
殿外通传的太监等周崇用完药,太医躬身从里殿退出去后,才快步朝里面走去。
“启禀皇上,顺成侯在殿外求见。”
周崇:“让他进来。”
玄英殿里,因为周崇病重不能见风,所以门窗皆是四闭。便是来往两个柱子间,也被太监用幔帐遮住,整个殿中光线昏暗,四处皆是密不透风。
越岂跟着领路太监穿过幔帐,来到周崇的龙榻前。
“臣参见皇上。”
也不知殿内光线太暗,还是这些日子被病痛折磨得太狠了,周崇眼见一下朝他跪下来的越岂,竟吓得直接往龙榻缩了好几下。
“你、你怎么来了?谁准你进来的,快来人!把他给朕赶出去。”
周熵见周崇这般惧怕,忍不住开口:“父皇,顺成侯奉儿臣之命去捉拿刺杀多利王的凶手,眼下进宫只怕是凶手有了消息。”
“滚!让他滚出去!朕不想见到他。”
一侧薛绫眼见周崇情绪越发激动,当即冲跪在地上的越岂递了个眼色。
“你先出去吧,等一会儿皇上冷静些,再进来。”
越岂抬眸看了一眼周崇,眼中情绪翻涌,却又强撑镇定的开口:“既然如此,那臣就先退下了。”
谁料越岂这边刚站起身要走,周崇却突然扑到龙榻边急声道:
“周煜,朕杀你也是谨遵当初父皇的旨意,你若是心中真有恨……”
周崇这边话还没说完,薛绫就急忙扑到他面前,一把将他嘴捂了住。
“皇上病糊涂了,你还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去找太医。”
刘全反应最快,她这边话刚说完,就抱着拂尘往外殿跑了去。
殿外,喜祥正被寒风吹得身子有些发冷,眼见刘全从里殿出来,他急忙笑着迎上前。
“干爹,清心堂那个大夫已经带来了,皇上现在……”
刘全沉着脸将他推开:“皇上病发了,快去太医院将太医都叫过来,其他的事情都先别管了。”
“那他怎么办?”
刘全看了一眼瞪着两只大眼睛盯着自己的安珩,随口道:“先找个偏殿看管起来,等皇上病醒了,再传唤。”
原本喜祥还想借着这个差事,向二皇子他们讨点赏,如今瞧着赏钱泡汤,顿时没好气的看了一眼架着安珩的两个小太监。
“祈星殿里有一处偏殿还空着,就先把他送去那儿吧。都给我精神些,皇上没召见他之前,可千万不能出什么事,都听明白了吗?”
两个小太监齐齐应了声,只得费力将安珩又往祈星殿架了去。
一路上,安珩瞧着皇宫各处富丽堂皇的殿宇,慢咽了下口水。
“敢问两位公公,你们可知修一处这样的宫殿,大概得花多少银子。”
负责看送他的两个小太监年龄都不大,眼下见他明明死到临头,竟还有心欣赏宫中的各处宫殿,忍不住开口道:
“这些宫殿的整修都是内监司在做,要论修建的话,便是工部的活儿。我们这些不过是在宫里打杂的小太监,如何能知道修建一处这样的宫殿,大概需要费多少银子。”
听他们这样说,安珩也不失望,转口又问道:“那这后宫里各处娘娘月例,你们总知道吧。”
两个小太监里,其中一位年龄稍小些的听他这么问,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
“你如今一只脚都踏到了阎王殿里,竟还有心情关心各宫娘娘的月例银子,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安珩咧嘴笑了笑:“我这不就是好奇嘛,好不容易有机会进宫一趟,结果啥都没见识到,就被打入了绝狱里。如今老天开眼让我又得以再次入宫,我不得抓紧机会多见识见识。”
“命都没有了,见识再多又有什么用。”
安珩:“话可不是这么说了,万一我今日一过,运气好又不死了呢,这谁都说不定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