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灯笼在风中摇摆,院中桃花悄悄立在枝头,春日的静月高高悬在空中,周身净白清寒的月光将少许云层点亮,这个夜无声而喧闹。
韩芷一袭浅青色绣荷长裙,被廊下钻入的风吹起角边,夜色暖灯光晕里,她脸庞清秀眉眼精巧,只有一双猫儿似的琥珀色眼睛透出几分狡黠。
“侯爷早前答应了带我去见我爹,这话可还算数?”
越岂坐在椅子里,小心瞧着她的神色,见她并没有真的生气,方才在心底松了口气。
“算数,我这就叫马房套了车,带你去。”
长安城外有一处破旧的院子,因为常年无人居住打扫,眼下已经落败得屋檐横斜,杂草丛生。
夜色下,数个黑衣人飞身蹿上那院中的桂树顶,瞧着远方渐渐行来的微弱光亮,低声对树下立着的人道:
“将军,瞧着来人应该是侯爷没错。”
许劲川看了眼齐刷刷挂了满树的黑衣人,有些无语。
“就是探个来人,你们也需要这么多人一起看?”
为首的黑衣人闻言,赶忙对身侧的其他黑衣人道:“你们都跟着我干嘛,还不下去!眼瞧着这棵桂花树也活不长久了,你们这么多人一齐站上来,就不怕把它踩断了?”
他这边话音刚落,就听见脚下枝干发出了一声崩溃的断裂声,众人闻声心中大骇,急忙施着轻功四散而开。
独剩立在树下的许劲川没有反应,还满目悲伤的盯上天上悬月叹道:
“这春天的月亮真亮啊,瞧着竟似一个大月饼……啊!”
院外,越岂带着韩芷刚刚下了马车,就听见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从院中传来。
二人脸色齐齐一变,也顾不上别的就急步朝院中跑了去。
院中,数个逃开的黑衣人见许劲川被断裂的枝干砸中,都有些慌张。
“将军?将军!你没事吧?”
许劲川双手撑地,用力将压在身上的枝干顶起,谁料没用晚饭的他,刚顶到一半就体力不支倒回了地上。
望着围到自己跟前,目含关切盯着自己的众多黑衣人,许劲川一口血提到嗓子眼,险些气得喷出来。
“你们……”
黑衣人茫然的对视了一眼:“我们?”
“你们还不帮忙!是想我被这树压死在这儿吗?”
黑衣人被许劲川这么一吼,全都瞬间缓过神。
“快快快!快帮将军将身上的断枝移开。”
院门处,韩芷看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心情复杂的看了眼身旁的男人:“这些都是你身边的暗卫?”
越岂无语的扶了扶额:“除了曾广,其它暗卫平日里都是许劲川在管,他们会变成这样,我也着实没想到。”
韩芷回头看了眼垂着脑袋站成一排,被气得跳脚的许劲川指着鼻子骂的众暗卫,免不了又是一阵沉默。
都说仆随主变,瞧着这话用到这些暗卫身上也是合理的。
“咳。”
院子里,许劲川扶着自己被砸的老腰,正气得恨不得将眼前这些蠢货丢到护城河里,就被后方突然冒出的低咳声给吓得急忙转过身。
看清来人,他眼眸微亮,急忙一瘸一拐的蹦到越岂跟前:“侯爷,你总算来了!你要再不来,我就要被这些蠢货给弄死了。”
说着说着,他念起近段时间发生的事,一时悲从心起,竟提起袖子哀哀切切的哭了起来:
“侯爷,你是不知道这群大老粗有多难管,前几日我带着他们练武,这些人……这些人竟把我花了二百两新买的剑给生生砍断了,呜呜呜呜。”
身后众暗卫听着许劲川的控诉,都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脑袋埋了下。
“除了我那二百两银子的新剑,他们还损坏了我三件常衣,我就只有三件常衣啊,全被他们给弄坏了。不信,侯爷你看!”
说着,许劲川就将自己身上的锦衣袖子翻开,越岂同韩芷不解的探头望过去,果然瞧见了一块藏在里衣里的大补丁。
“侯爷,他们这些人我是没法管了,侯爷还是……”
许劲川控诉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到越岂面无表情的道:“一会儿我让曾广给你送一千两银票过去。”
此话一出,许劲川面上愁容立改,就连那哭得红肿的双眼,也冒出些许绿光来。
“一千两银票,全都是给我的吗?”
越岂:“都是给你的。”
“得嘞!侯爷放心,我许劲川怕天怕地,唯独不怕辛苦。侯爷将这些暗卫交到我手里,那就是信任我,我绝不会辜负侯爷的信任!”
韩芷:“……”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老话,一点都没说错。
旁边许劲川还在唧唧歪歪吵个不停,越岂却没了继续听他废话的心。
“我让你救出来的人呢?”
许劲川闻言赶忙收住话音,指了指前方亮着蜡烛的破房子:“侯爷放心,人都在里面呢,一个不差。”
越岂带着韩芷抬步朝眼前的破房子走去,这刚进门,两人就被屋内景象给吓得愣在了原地。
只见不太宽敞的破房子里,数十个服了假死药的人正整齐的平躺在地上,如果这一幕都还算不上诡异的话,那他们每个人身上盖着的白布,就成了这个恐怖画面的点睛之笔。
越岂被这一幕气得脑门充血,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低吼出声:“许劲川!”
正在门外训斥暗卫的许劲川闻言,急忙不解的跑上前:“咋了?人都在里面啊,我来时已经清点过了,应该不会有错。”
越岂气得眉心直跳,深吸一口气后才指着屋内众人身上的白布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谁让你给他们盖白布的?”
许劲川见他生气,也有些委屈:“这不是我想着夜里凉,得给他们找些盖的东西。可若是给他们每个人买一床被子,我又买不起。所以我就给他们每人扯了块白布,将就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