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时的天空尚且存着几分未太明朗的灰蓝色,玄英殿前一盏描金龙的四角宫灯燃得正旺,几个小太监垂手立在那龙灯旁,偶见一阵怪异的妖风突然从廊下急蹿而过。
龙灯熄灭,本就不太敞亮的天色一瞬间变得黯淡,周崇察觉到异样,握着笔的手微微僵住。
就在他抬头准备朝上空看去的那一瞬间,昏沉的天空突然爆出一道刺目的闪电。
闪电从暗沉的云际下端急奔而下,将昏暗的天空撕裂成两半,滚滚雷声携着闪电响在玄英殿上端。
跪在殿前的大臣被这突如其来的天际变化吓得不轻,周崇更是丢开手中笔,满脸慌张的往后退了几步。
也不知是那位大臣在人群中吼了一句”上天发怒了”,本来还强撑着理智的周崇,再也撑不住撒腿就朝里殿逃了去。
越岂混在人群里,抬头望了眼玄英殿上端汇集的乌云,没什么表情的转身就要离开。
薛徽见状,连忙抓住他的衣袖:“你要去那儿?”
“出宫。”
薛徽看了眼已经被宫人闭紧住殿门的玄英殿,暗咬了牙齿:“你就不觉得此事很蹊跷?”
“是很蹊跷,可这惊雷是在皇上准备立五皇子为太子之时出现的,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越岂这话刚说完,便见一道泛着暗紫色电光的闪电从天而降,直直劈在了玄英殿右侧的屋檐上。
原本还跪在殿前广场里的大臣吓得惊声低呼,几个胆子小的更是连头顶的官帽吓掉了也不管,提着袍子就往与玄英殿相反的方向跑了去。
于此同时的月霞宫里,苏烟刚起床准备由宫人替自己梳洗完后,去右侧的饭厅用膳,便被这突然响起的惊雷声吓了一跳。
“沉水,你快去看看可是雷下地了?本宫怎么听着声音离我们这么近。”
沉水搁下手中东西,连忙应声:“奴婢就这去瞧瞧。”
约莫过了半柱香后,沉水就打听到消息,从外面跑了回来。
苏烟听完她转述的话,犹如五雷轰顶,险些吓得直接从凳子上掉下去。
“娘娘小心。”
沉水伸手扶住她轻声安慰:“左右现在二皇子的太子之位已经被废了,咱们还有机会,不必急与这一时。”
“正是因为皇上废掉了周熵的太子之位,所以本宫才急。”
苏烟攥紧手走到窗边,看着从玄英殿方向升入上空的黑烟,难受的道:
“自打皇上因为吃金丹损了身子以来,对鬼神的敬畏那是一日比一日严重,他今日可以因为雷电劈断东宫院中的松柏而废掉太子 ,明日也可以将玄英殿被雷劈一事,降罪到隽儿身上。”
沉水:“皇上如今膝下就只有二皇子,同五皇子年岁稍大些,如今这局面,皇上不立五皇子,还能立谁?娘娘暂且放宽心,再说了宫外的事一直有侯爷操持着,他会替五皇子打算的。”
苏烟闻言回头深看了眼立在自己身侧的宫女,到了嘴边的话,又给收了回去。
她怎么忘了,如今不管是她还是周隽,都只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玄英殿被雷劈,那人自然会比她们更着急。
城外十里铺
韩芷站在草棚前,望着曾广带人给草棚盖上遮雨用的油纸,尚未来得及说一句话,一个人影就扛着一袋米,从她面前径直走过道:
“夫人,你们要的米送来了,我给你搁到灶台旁。”
裴青将米扛到灶台旁放下,正想拍拍肩膀上的灰尘抬步离开时,便见韩芷从草棚外走了进来。
“你之前说你出城寻一个故人,那故人是谁?”
裴青对上韩芷探究的眼神,有些尴尬的摸了下鼻子:
“我娘早几年给我定了一门亲,那姑娘是荆州人,早前荆州发大水那姑娘家中的人都死了,她就给我写信说想来投奔我。”
“所以你那日冒险出城,就是为了来找她?”
裴青点了下头:“我听去面馆里吃面的人说,城外来了好些灾民,官兵拦着不让进。我怕她在这些人里面,身上又没吃的,所以就跑出来找她了。”
草棚上,曾广同两个暗卫已经盖好遮雨用的油纸。
裴青听着头顶走动声响消失,生恐有人来看见他单独跟韩芷待在一块,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当即便道:
“夫人,后面还有好些活儿需要做呢,我就先走了。”
韩芷喊住他:“你当真不知道李白,他是大唐的诗人,床前明月光听说过吗?”
“不知道,没听说过。”
裴青急匆匆丢下两句话,就逃一般的朝后方搬卸粮食的地方跑了去。
裴青这边前脚刚离开,云雀就快步从草棚外走了进来。
“小姐,虎子来了。”
韩芷闻言皱了下眉:“不是让他留在府中陪着三虎它们吗?他怎么来了?”
“小姐早前不是一直在找一个叫费成的人,奴婢早前将此话给虎子提过一嘴,虎子今日过来就是来告诉小姐,他找到这人了。”
这段日子忙着各种事,韩芷都快将此事给忘了。眼下突然听说虎子找到了费成,她想都没想就大步朝草棚外走了去。
“他人现在在哪儿?”
云雀:“奴婢让他等在了围守圈外。”
此时已经接近午时,可昏沉的天色还是给人一种,天色初亮之时的低暗昏沉之态。
韩芷沿着小路快步朝围守圈边沿走去,等在圈外的虎子瞧见她,连忙冲守在外围的士兵说了几句什么,那几个士兵闻言回头朝韩芷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放开他让他走了进来。
“见过小姐。”
许是这几日跟着路九练武有些辛苦,韩芷瞧着虎子似比入府时瘦了许多。
“你出府可是经了路九的同意?”
虎子:“回小姐,师父他白日在城外帮忙,夜里的时候会回府监督我练功,我是昨夜的时候同他说的,今日要出城来找你。”
“费成的事,你也同他说了?”
虎子连忙摆了摆手:“没有,有关费成的事我一字没说,我只跟师父说,是小姐早前的安排,吩咐我今日出城。”
韩芷点了下头,将他带着走去旁侧。
“说说费成的事,你是在那里找到他的。”
费成是燕王府的忠仆,这么些年能从绝狱的手中活到现在,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
这样一个在京中藏匿多年,越岂都没找到的人,却被虎子轻而易举的找到了,韩芷难保不会心生怀疑。
说起这事,其实虎子自己也觉得有些迷幻。
“两日前,我突然想起我娘留给我的一只素银镯子,早前被刀具铺的老板以我住在他店中,需要交押金为由给拿走了。所以我就寻了午时后的空暇,出府去了一趟刀具铺,也就是在那里小的碰到了费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