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时阳光正好,几只麻雀立在院中桃树枝丫上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苏子奕正是心情烦闷之时,听着那麻雀的叫声,气冲冲的走到窗边就将手中扇子砸了出去。
窗外麻雀受了惊吓,全都扑腾着翅膀往房檐的上端飞了去。
顾砚之看着他的举动,只觉有些好笑。
“既是自己心中有气,又何必要拿无辜的麻雀出气,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苏子奕沉着眸子回头望着他:
“你不是我,自然不知道我每日过得有多么艰难。一个前朝公主在外的私生子,血脉又能有多纯正。可我没有办法,我自生来就是别人复兴晋国的工具,我若不自己狠厉些,就只有为人傀儡的份。”
顾砚之沉默一瞬:“你若真不想留智成,暗地派人除掉他便是,别走明面。”
“我在同你说我自己的事!”
苏子奕看不惯顾砚之这副冷心冷面的样子:“智成是杀还是留,我自有定夺。我来找你,不过就是觉得你能明白我的难处,如今看来,又是我奢望了。”
顾砚之从椅子里起身,深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苏子奕。
“这世间根本就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你有难处,我也有难处。如若智成的事你心中早有定夺,那我就去吃早饭了。”
“顾砚之!”
顾砚之走出去的脚步顿住。
“殿下,你失态了。”
他口中的殿下二字,就犹如临头一盆凉水,直接将苏子奕的怒意浇得一干二净。
是啊,他是殿下,所有前朝旧部的殿下。他早不是苏子奕,或者说他甚至都不是他自己。
从少时的习武,当现在的步步为营,他这一生就像是别人手中的棋子,每一步都要落在那纵横交错的棋盘里。
喜欢还是不喜欢,从来都不重要。
天地四方,万象汇集。
或尊贵,或低贱;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难。
荆州地界一处官道上,送亲队伍整理好东西刚要出发,一直负责跟在周岁欢身边伺候的一个小丫鬟,却突然尖叫着从马车上滚了下来。
“血!好多血!公主自戕了。”
本来在一旁整理行装的喜鹊听见这话,吓得将手中东西一丢,就往马车的方向跑了去。
可即便他反应最快,依旧有人抢在了前面。
马车里,尔琰先是伸手试了下周岁欢气息,便连忙掀开帘子冲外面大吼了一声:“医师,医师在哪儿!”
原本没怎么把公主自戕当回事的北境婚使闻言,赶忙全都跑了过来。
“回王爷的话,医师早时入城给公主买药去了,还未回来。”
尔琰:“派人去接,再去将城中最好的大夫找来。即刻!马上!”
他这边发怒,一众侍从也不敢耽搁,连忙牵过马就朝荆州城的方向奔了去。
跪在马车前的小丫鬟看到这一幕,吓得小声哭了起来。
“我早时还去看过公主,她说自己有些累,不让我在她跟前伺候,谁知道、谁知道……”
尔琰现在没功夫听她在这儿忏悔,自己撕破衣衫将周岁欢手腕上的伤口绑好,然后便沉着脸跳下了马车。
挨着小丫鬟跪在马车前的喜鹊见他下了马车,连忙问道:
“公主怎么样?”
一旁北境婚使见状,当即沉着脸开口:“谁给你的胆子这样跟我们的王爷说话,来人,把他拖下去。”
婚使的话说完,边上侍从还未来得及动手,尔琰就走上前一脚将那婚使踹翻在了地上。
“本王的跟前,何时轮到你说话了。”
婚使遭了打,吓得连忙俯低身子跪到地上。
“王爷恕罪!”
尔琰没理会他,只回头看了眼边上跪着的喜鹊:“好生照看好公主。”
说完,他就双指抵唇朝空中吹了个响哨,唤来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
“本王入城一趟,你们全部就地待命。”
几个婚使心中大惊,刚想开口劝阻,尔琰就冷着脸一甩马鞭冲了出去。
荆州城外近二十里处有一处庄子,原是魏家早年的家业,前不久魏家受韩长忠牵连,这处庄子也被朝廷收回。
眼下尔琰骑着马沿着官道跑了没多久,就看到了这处庄子。见庄子外有许多穿着藏蓝色衙役服饰的男子聚在一块,他想了一会儿便打马走了上前。
马蹄声惊耳,尔琰这边刚靠近庄子前的人就发现了他。
那些人先是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着装,再联想起早几日京中发下的官文,吓得连忙就迎了上前。
“不知阁下可是北境入京的婚使?”
尔琰坐在马背上看了他们一眼,并未自报身份,只道:“公主受伤了,你们这里可有懂医术之人?”
一听公主竟受伤了,那些人也不敢耽搁,赶忙就叫人找来了一个王姓的留庄老大夫。
“这位我们庄子内医术最好的大夫,可与阁下走一趟。”
那王姓老大夫来时就听人说过是公主受伤了,眼下见了尔琰急忙便问。
“不知公主伤在何处?公主千金之躯,老朽前去如若不便,老朽膝下还有一女,也懂一些医术,可以与我们一同前去。”
尔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用不上你女儿,你即刻随我走一趟。”
老大夫闻言也不敢再说什么,躬身应下一声后,就提上药箱准备去坐庄上之人给他准备的马车。
尔琰看着他的举动,有些不耐烦的道:“你过来随本王同乘一马便是。”
早前心中就有些忐忑的庄中众人,此时听见他的自称,瞬间吓得脸色一变。
但好在尔琰现在满心都是周岁欢的伤势,根本无暇顾及他们的反应。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尔琰早前派去城里找大夫的几个侍从,也到了荆州城内。
街上百姓看着一众身穿胡装,手中皆拿有大刀的胡兵,全都被吓得急急退去了两侧。
城中巡逻的官兵得到消息很快便赶了过来,看着眼下这些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的胡兵,他们也傻眼了。
为首的官兵:“这是怎么回事,禀告大人了没有?”
一个官兵连忙压低嗓音道:“大人早时便出城办事了,现在还未回来。”
“那现在这些人我们要怎么处置?”
“我听说前几日公主出嫁的仪仗就过了京洲,你说这些人会不会是北境过来迎娶公主的人?”
为首官兵闻言皱了下眉:“公主远嫁一应走官道,怎会入城……”
官兵这边话还没说完,骑在马背上的一个胡兵就甩了下马鞭,骑着马朝他走了过来。
“我们奉煦朶王之命,前来给公主找寻医师。你们城中那个医师的医术最好,叫上他跟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