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见着陆云月心下不喜,轻蔑的瞥了一眼也没再为难她,叫了袁氏:“愣着做什么?不是说拿些细粮给我,还不快去?”
“哎。”袁氏应了声,转身去开了柜子,刚拿了袋子出来,便叫杜老太一把抢了过去:“都拿来吧,你们陆家有钱,计较这几斤粮食做啥。”
一边说一边打开袋子看了看,不禁撇了撇嘴:“就这么点啊?得了,将就吃吧。”
袁氏深呼了口气,勉强挤出了个笑来:“您拿好。”
“行了,那我就先走了,记着明天去把地里的活做了。”杜老太总算带了点笑模样,抱着馒头,手里拿着粮食出了门。
陆父正好带着陆云阳回家,忙了一天,知道自家晚上做了细面馒头,都有些期待。到了家门口却见一个老太太大包小包的出了门,不禁沉默下来。
杜老太朝着两个汉子得意一笑,步履匆匆的回了家。
父子俩一看便知发生了什么,心情一下低落下来。
杜家就像一个又大又沉的包袱,重重的压在陆家人身上。
陆云阳比陆云月还大些,早就见过了杜老太胡搅蛮缠的样子。彼时他刚六岁,有了力气去下地帮忙,忙活了一整天回家,却见一个老太太如今日一般对着在家照顾妹妹的娘亲颐指气使,叫人伺候这伺候那。
还骂妹妹是个赔钱货、病秧子,不如早些丢了,好像陆家花的是她自己的钱一样。
气的他直接将人赶了出去。陆父和袁氏也面色沉沉,并没有阻止。
第二天村子里便传遍了陆家忘恩负义,见着杜家没人便欺负一家子孤寡老人。有那看不过眼的倒还给陆家辩解两句,却被人堵了回去。
“陆家不管谁管?咱可没拿过杜家一点好处。杜家如今没人干活,老的老小的小,陆家若是不养着,村里总不会叫人饿死。到时候还不是得咱家家户户出粮食?”
叫人直接点明了利害关系,替陆家说话的更少了。
人都是自私的。南河村本也不算富裕,这个年代,粮食就是各家的命,心思良善的偶尔还能给实在困难的家庭一点粮食,便是不给也没人能说什么。
谁愿意一直养着无亲无故的一家子三口人?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小的还是个女娃,养的娇娇弱弱的,爹娘没的时候才六岁。长大了也只是个嫁出去的命,便是记了村里人的好处,一个女娃又能怎么报答?
大雍律法规定,男女至少十五岁方可成亲,这就得养她至少九年。
九年的粮食,那得是多少银子?
也就陆家做了这个冤大头。更何况,村里人也不是不知道杜家两老是什么德行,明摆着把人陆家当仆人使唤,但凡有些良心的都看不下去。
但看不下去又能怎么样呢。自己家的事还忙活不完,一旦替人打抱不平,结果就是给自己增加负担。
没有人愿意开这个口。
村长也是一样。村里人都看得出来,更别说他是最了解情况的。但就如大家猜测的,若是陆家撒手不干了,他身为村长,总不能叫秀才爹娘饿死,更何况还有一个小姑娘。
自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不可能再养三个只吃干饭不干活的,只得昧着良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日也对陆家多有帮衬。
当年陆家闹起来,村长其实有想过干脆叫杜家和陆家两清算了,自己这个村长难做就难做些,总不能叫人一家担了这个责任。
但没想第二天,杜老爷子带着自家老太太去陆家道了歉,一旁还跟着几个年岁大的、同杜家关系不错的老人家劝说。陆父老实,见着老爷子那么大年纪了,又是自己恩人唯一的亲儿子,最后还是咬牙接受了道歉,就这么养了杜家好几年。
村长叹了口气,心里到底还是有些庆幸,更多的则是对陆家的愧疚。自家有什么好东西总是想着往陆家送一份,多少弥补一些。
陆云阳依旧记得当时爹爹气闷的眼睛发红,却念着恩情不得不认了。
他不是不愿报恩,可暂且不说自家给杜家白白做了几十年的活,早该还清了;便是没还清,也没有把自家当下人使唤的道理。
他心里憋屈,陆家其他人何尝不是。
做好的饭都叫杜老太拿走了,陆云月帮着袁氏连忙给刚做完活的父子俩临时烙了几个饼吃。
陆父沉默着吃完了饭,见着儿子闷头磨着锄头,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在厨房忙活着洗碗,不由落下泪来。
“是我没用,叫你们跟着我吃苦。”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和孩子什么时候怪过你。”袁氏擦了手出来,听见丈夫说话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陆云月伸手抱住他:“爹爹,不是您的错。我们是一家人,不论什么都一起承担。”她心疼极了,这个在家里开朗风趣的男人,被过于沉重的包袱压抑的越来越沉默。
“我的病已经好了,往后咱们就能赚更多的钱。若是能同杜家两清是极好,便是不能,左右咱们赚的钱多,大不了给他们雇几个帮工,总不会叫爹娘太辛苦。”她如今更是下定决心早些确定赚钱的路子,占了前世信息大爆炸的便宜,总不能穿越一遭都不能叫自己家人过上好日子!
陆云阳也闷闷的说:“对,家里的地种完,我就去镇上做工。”
陆父摸了摸自己怀里的小脑袋,眼中带泪,欣慰的笑了:“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