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月娘落水了!”
正是农忙时节,南河村家家户户都在地里忙活着,午饭都顾不得正经吃,家里有小孩子的,便叫人热了饭送过来;孩子再大些,也得跟着下地干活,便都是随便啃些早上特意带过来的干饼子。
直到一声惊叫,瞬间吸引了附近所有人家的注意。
陆家一家刚吃过自家小女儿送过来的饭食,正在地里挥汗如雨,乍一听这喊声带了月娘的名字,陆丰脑子里空白了一秒,回过神来跟在儿子身后疯狂跑向声音来处。
袁氏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被旁边地里的邻居扶了一把,顾不得说什么急忙跑过去:“我的月娘……”
“咋了?有人落水?”
“……哎呦,是陆家的闺女!”
“这可了不得……”
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乡亲,听了有人落水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跑过去帮忙。见着陆丰已经自水里将自家女儿抱了出来,跑着去找大夫,便有那好事者在一旁聊了开来。
按说村子里的河水并不算深,尚不及一个成年人身高,若是旁人不小心落了水,最多不过着凉发热,发发汗就好了,算不得什么大病。
但陆家那位可不一样。
南河村谁不知道,陆家的小闺女陆云月生来便体弱,长到如今十一岁,自小大病小病不断。这个年纪,别人家的姑娘都能跟着下地干活了,偏陆云月娇娇弱弱,莫说下地,便是锄头都不一定拿得动哩。
陆家为了治病几乎掏空了家底,一家人日子过的紧巴巴,却还是把小女儿当成一个宝贝疙瘩。
这么多年,一开始还有些人家仗着关系亲近去劝说袁氏,劝她为了一个小丫头片子不值当,早晚要嫁出去的,大不了再生一个,却被陆家人的冷嘲热讽惹了一肚子气。
也有人嘲笑陆家虚伪。毕竟陆家不比祖辈都生活在南河村的其他人,是前些年逃难过来,才在南河村定居。这些人便觉得陆家是为了博个好名声,好在村子里立足。
背地里好些人都在暗暗打赌,陆家小女儿能活到什么时候,陆家又能坚持多久。
早些年这些声音还常常有,但随着时间流逝,再没有人非议陆家。不论打的什么主意,陆家夫妇坚持了十年,起早贪黑的赚医药费。就连慢慢长大的陆云阳也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来帮衬家里,照顾妹妹。
袁氏出嫁前,父母本就重男轻女,小小年纪就得赚钱养活自己,还要被父母克扣。她从来都是老实本分的人,但在娘家一再找上门叫她丢了自己女儿的时候终于爆发,与娘家断了关系。
任是谁都再挑不出陆家的毛病。
换做是谁不希望自己能被家人这般珍视。尤其是那些姑娘妇人们,有多少没有受过爹娘的剥削就为了贴补自己兄弟的呢。更别说有人正在重复自己父母的老路。
再没人说陆家的闲话。关系近些的,见了陆家实在辛苦,也会帮着搭把手。
陆家闺女被娇养着长大,也乖巧懂事极了。因着生病很少出门,长得白白净净的,见人就笑,唇边带着两个甜甜的梨涡,教那些本就心疼她的妇人更加爱心泛滥,常常给她塞些吃食。
但凡村子里有些良心的没有不受触动的,都希望陆家闺女早些康复,便是不能大好,能少些生病也好。
谁知就发生了这种事。
本就体弱的小闺女,平日里吹了风都要躺上个十天半月。
“唉,陆家这闺女也是命苦。”
“也不知玉兰(袁氏闺名)他们该如何是好。”
“这要是不好了……”
“呸呸呸!你可少说两句吧!”
人群渐渐散了。地里的活还没忙完,都想早些收了粮食回家去。围观的村民大都回了自家地里接着忙活,只有少数两个与陆家关系极好的,听了消息急急忙忙赶去陆家。
村子里只有一个大夫,家住在村口,距离河边稍远些。陆父看着女儿苍白的脸色,奇异的冷静下来。
他不能慌,月娘还活着。
陆父总归在南河村生活了几十年,从前村子里也不是没有人落过水,多少有了些经验。检查了下女儿没有呛水,只是呼吸微弱,连忙叫了腿脚利索的儿子跑着去找大夫,一边自己抱着女儿跑回家。
到了家里,喊了有些六神无主的袁氏替女儿把湿衣服换了,自己去厨房烧些热水。
袁氏见着陆父一脸冷静,也渐渐回过神来,抖着手给陆云月换了衣服,擦干了身上。见着女儿奄奄一息的样子,眼泪止不住的落下来。
此前再如何生病,她都没有见过女儿这般脸色,苍白又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