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萍只垂眸安静听着,陆云月也不知怎的,莫名觉得这样的翠萍姐并不需要安慰。
陆父也有些意外,接着说道:“其他人都没什么大碍。牛海额头破了一块儿,只是皮肉伤,大夫说敷两天药就能好,只是丢了工作。至于其他人,什么事都没有,都能和以前一样干活赚钱。”
说到这里又想起来:“哦对,还有个牛山,他染了赌瘾,带的银子也撑不了多久,就算还敢回家,现在的牛家人大概也要恨死他了。”
陆父从怀里拿出契约书,递给翠萍:“你不用担心,这契约一式三份,找司长大人走了关系……咳咳,现在打上了官印,他们不敢来的。”
陆云月心领神会,在这个时代,有一个当官儿的合作伙伴真的方便许多。只得庆幸自家坚守本心,不做坏事……陆云月捂了捂脸。
翠萍得到这个消息,表情依然很平静,这个结果已经比她设想过的任何一种都要好太多了。
她站起身,“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陆家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一跪吓了一跳,袁氏和陆云月连忙抓着翠萍的胳膊想要拉她起来,却被翠萍躲开,冷静的开口道:“叔,婶子,还有月娘,希望你们听我说完。”
陆云月蹲下身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心中触动,对自己爹娘点了点头。
“从前我和月娘没见过几次吧。”翠萍看向自己身旁的少女,笑的温柔,“我当时在想啊,这是陆家的宝贝疙瘩,我要是能生在这样的家里,是不是也不用没日没夜的干活,被家里人当做珍珠一样护着。”
陆云月一时愣怔,不知该说些什么。
“后来我再见到你的时候,我被围在人群中间,对面是满眼算计的小叔和奶奶,背后是幸灾乐祸的婆婆。我以为我的下半辈子就只能在这充斥着各种刺耳的叫骂声里苟延残喘的活着,可是那天,这个憋闷的叫人喘不过气的罩子被你打破了。”
翠萍拉着小姑娘的手:“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是你叫我知道,我还有摆脱泥潭重新来过的机会。”
又看向袁氏和陆父,眼里闪着泪光:“还有叔、婶子和云阳,你们帮我脱离牛家,在张家手里救我一命;又帮我找证据证人打官司,今天又帮我彻底解决了牛家的后患。我无以为报……”
翠萍重重的将头磕下去,动作快的叫陆云月都没来得及反应,翠萍就已经抬起了头来,带着泪痕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笑:“这个大礼,你们值得。”
“翠萍姐,你……”陆云月心疼极了,手忙脚乱的将人扶了起来。
袁氏叹了口气,拿出帕子给翠萍擦了擦额头沾到的土,这傻丫头,怎么这么实诚,额头都磕的红了:“好姑娘,你的心意我们都知道,你做的我们也都看在眼里,来了店里这么久,我都当你们是家里人一样,可犯不着行这么大的礼啊。”
“是啊,一家人互相帮个忙算什么?只要你能好好的过日子,我们就算是没白忙活。”陆父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笑着对翠萍说道。
陆云月把头埋在翠萍怀里不说话,只紧紧抱着少女的腰,哼哼唧唧的撒着娇。
翠萍摸了摸怀里的小脑袋,缓缓笑开:“是,我想好了,要好好过日子。咱们月娘不是要把昭月奶茶店开遍大雍?那姐姐在这里提前预约一个分店店长的位置行不行?”
陆云月猛地直起身:“这是当然!我相信翠萍姐可以的!”她惊喜异常,其实这段时间忙完哥哥的事情,她和家人就打算在现任员工里提拔个店长出来,他们也该开拓新地图了。自然,让她更惊喜的是翠萍如今的态度,和她眼里的光。
时光更迭,女子的生存环境哪怕本朝稍有提升,相较于从前积累下来的“习惯”,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更叫人绝望的是,大多数女子都已经认命;更有甚者,自己在被压迫的同时,也成了加害者。
陆云月想看见的就是翠萍眼里的这束光。
属于这个时代的女性的,自信、坚定、且坚韧不拔的光。她们可以有能力、勇气和野心,不需要依附任何人也能活的很好。
而陆云月想要做并且正在为之努力的,就是做一股东风,给这些尚且微弱的光芒洒满整片神州大地的机会。
萤火之光虽弱,腾空却似星火。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