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永宁县后?那你们是何时来的?”
“一年前吧……”
这句话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好像给这对奇怪的爷孙找了个合理的解释。
宋绵竹心里长久以来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她一直觉得十六天资聪慧,心思细腻,这种孩子应该记事较早。
像自家小侄子,两岁便能牙牙学语,没道理十六被人拐卖了,还无所察觉,以为对方是自己的亲爷爷。
在这个“不记得”里,必然是隐藏了什么秘密。
宋绵竹手放在膝盖上,指腹忍不住摩挲了几下,接下来她要问几个很现实的问题。
“十六,你有没有想过,你跟爷爷其实并不是亲生?”
十六把头低下,眼睛看着自己破旧的鞋面,不知为何突然沉默了。
“你知道吗,姐姐家有三个小侄子,家里人分别叫他们,大宝,二宝,三宝。”
宋绵竹把声音放柔,然而传入耳中的话语,却依旧令自己觉得残酷。
“十六,十六,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叫十六,明明爷爷只有你一个孙子……”
“还有你在庄园认识的小伙伴,又为什么要叫十九?”
“姐姐曾在灯会遇上个孩子,他叫十四,跟着个耍猴人讨生活,动辄挨打受骂,你说这样的孩子,是不是很可怜?”
小姑娘偏头看向身旁的小乞丐,她觉得自己说得够多了。
往日读书声绕耳的弄巷,此时静谧地令人浑身发凉。
十六沉默半天,方才发出闷闷地低语,“我好像知道……”
“你知道?”
“爷爷带我去庄园,我便发现了不对劲,诚如绵绵姐所言,那里收留了许多孩子,皆是以数冠名。
不仅如此,每个孩子身边,还跟着一两个年长人,瞧着像是一家子,可我总觉得哪不对,哪有当爹的不给孩子饭吃啊,只有我被爷爷一直照顾着……”
宋绵竹没有把话听完,便已然想明白,心里一阵阵揪痛。
这个善于观察周遭的孩子,早就发现了蹊跷,可他人小力微,既没办法,也不舍得。
在这个偌大的世间,除了爷爷,他一无所有,许是打从心底不愿意相信,自己竟然是被爷爷拐来的。
“十六……”宋绵竹摸摸了他的发顶,忽然觉得说不下去了,打破孩子心里唯一的希望,该是如何的残忍。
“绵绵姐,我懂你的意思,我带你们去找庄园,”十六抬起头,明明已是泪流满面,却是冲着她努力笑了笑,“十四,十九都很可怜,他们不该受这样的苦……”
被墙面阴影笼罩的小小幼童,满眼希冀地等着一个肯定。
宋绵竹站起身,把他给拉起来,阳光顿时撒到俩人身上。
她的回答铿锵有力,带着股义无反顾。
“你做得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