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姚老头苦苦哀求人贩子,称自己带着十六在永宁县乞讨,绝不会离开对方眼皮子底下,并且按月交钱抵卖身银,只求他们不要卖了十六,拆散自己爷孙俩。
当时无数人嘲笑他,说他是异想天开,明明做的是最阴暗的勾当,怎得有脸动什么恻隐之心。
可谁也不知为何,人贩子的头头,最终竟然同意了姚老头的请求,当真将俩人放出庄园。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姚老头提着的心却未有一天放下,假的终究是假的,他很害怕孙子有一天会记起从前的事,到时候自己该如何面对那双失望的眼睛。
其实他最近已有察觉,孙子是真的长大了,不仅结识朋友,得遇贵人,还能识字能赚钱。
姚老头当时便知道终会有这么一天。
那夜十六一出屋门,姚老头便发现了,继而紧紧跟在其身后。
谁能想得到,一个花甲老人竟然能跟得上车队,还未曾被人发现行踪,很难说这到底是奇迹还是玄乎。
最后的最后,他做了此生最正确的一个决定,自己不过是肮脏的腐朽之人,而孙子本就该是走在阳光底下的。
火光燃起的时候,十六紧紧扒在姚老头身上,任凭黑烟袭来,他头一回如此茫然失措,完全没了平日的机灵。
多亏贺闻及时解决歹人,回返将俩人给扛出来,而那时姚老头已停住呼吸。
在将其就地掩埋之后,天色已是大亮,俩人回到城中,路过巷子时便瞧见了宋绵竹。
十六说这些的时候,表情很是古怪,既像怨恨又像难过,仿佛有万般思绪,在催促这个八岁的孩童,一夜之间成长。
“绵竹姐,你说我该恨他吗?”他瘪了下嘴,似笑非笑,眼眶中没有一滴眼泪。
宋绵竹把孩子的脸掰起来,跟自己一起仰望蔚蓝的天空。
她说:“我早就想告诉你了,不要总是低着头,地上又没有钱捡,不如看看这天,看看这人间,只要你一直朝前走,总有一天会得到答案的。”
该不该恨,其实那孩子心里早就藏了答案,大约只是一时不能接受,或者不愿接受。
人心啊,总是很复杂,哪能简简单单的划分啊。
终究是要他自己去品的。
“所以,现在饿了吗,要吃吗?不吃我可吃啦。”
小姑娘举起盘子,夹了块鸡蛋饼要往自己嘴里塞,逗了下孩子,方才喂他嘴里。
咕噜噜的声音传来,十六捂着小肚子,瞬间变回了那个普通的孩子。
嘿,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