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闻见到路边有卖甜汤的妇人,忽而想起什么,脸上露出点笑容,走过去要了两碗。
“以前是有的,我小时候去过。”
他把碗递给宋绵竹,强调道:“花楼自是用来赏花,饮酒只算是附带。”
“那也挺神奇的,该是什么家底子啊,去那片儿开个花楼,赏花,确定能挣到钱?”
“非是为挣钱吧,几位官家夫人所办,养养花,好打发日子。”
“难怪呢,有钱人的爱好咱不懂。”
贺闻回忆起往昔,手指不由摩挲碗底。
似痛非痛。
像是把连篇儿的污血翻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却唯有自己知多难熬。
入了京,便迟早有这么一天。
这里承载着他童年的喜与悲,爱与恨。
可他还是来了。
贺闻看向身前的小人儿。
小姑娘捧着碗,竖起耳朵,在听茶摊上的八卦,一双乌黑的眸子亮晶晶,似能照亮世间所有黑暗。
原来他的迟迟不敢踏入,非是全因仇恨,更是有不易察觉的畏惧。
因无法直面过去,而把自己绑在过去。
有人教会他,日子在往前走,他也该往前。
一往无前。
贺闻低头浅笑,接过她手中空碗,轻声问起:“再来一碗?”
“恩?不能再喝了,再喝我又该找茅厕啦!”宋绵竹向来嘴比思想快,听到身旁传来的笑声,也顾不上啥社死啦,反手给贺闻一个小拳拳,“怎么着,你也想灌我个水饱?多少年前的事了吧,咋恁小心眼。”
“一年零八个月。”
贺闻把碗还给妇人,轻飘飘一句便让小姑娘闭了嘴。
脸上没来由泛起红晕。
怎么就有种啥啥纪念日的错觉?
宋绵竹在心里唾弃自己。
撑住,撑住啊,你还小!不能沉迷于男色!谈恋爱不如搞钱!
没过一会儿,又开始唾弃贺闻。
小小年纪,在哪儿学的撩妹,没事长那么好看干嘛!蓝颜祸水!
耳边忽然传来磁性嗓音。
“长得好看也是我的错?”
宋绵竹打个激灵,转头一看,就见贺闻朝自己无辜眨眼,表情里透着些许委屈?
“唔,我刚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她很纳闷。
“说出来了。”他回答肯定。
“不对劲,以前没这毛病啊,难不成真是得了啥癔症?哎呀,不行,我头晕了,我得回老家找道长瞧瞧。”
宋绵竹以手扶额,晃了三晃,一步一往前,怎么看怎么像要去做贼。
等到背过人时,忍不住拍了自己个小嘴巴。
脑补就脑补,咋还往外露,她不要面子的啊!
“那咱还去看热闹吗?”贺闻语带调笑,不紧不慢坠在后面,一如在永宁那般。
“不看了不看了,我还不够热闹吗,再别让人把我瞧呢!”宋绵竹两条腿甩得飞快,早把方才的心思给忘了。
茶摊上,好些人在讨论大理寺被围之事。
可不引起她的好奇心嘛。
宋绵竹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换来如此个结果,难不成,薛家真是被蒙骗了?
她心里不由多出好些疑惑。
一介三品大员,当真如此好糊弄?不是吃祖上老本吧……
还有,民间是不是传得也忒快了?
短短几日,便闹得满城风雨。
她家因二哥不在,又不爱去王府打听,向来少知朝廷那边的动向。
如此隐秘之事,坊间是从何而知?难不成当官的都是碎嘴子?
不对头啊。
自家的事儿还没解决哩,又冒出一堆问题。
小姑娘是真头痛了。
以手抚额,变成双手抱头,一路哒哒跑回家。
门口停着辆马车。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眼贺闻。
“还真是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