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起牙,似从牙缝中挤出:“畜生!此人当诛!”
“是啊,他不死,还能死谁呢。”
宋绵竹伏在贺闻的背上,把脸贴在他脖颈处,眼里闪过些许冷意。
又是半个时辰后。
庄子被打扫干净。
宋绵竹逐渐找回对身体的掌控,可以在贺闻的搀扶下缓慢行走。
“只有两月时日,明日我便带你去草原。”
“明日不行,咱得先去京城。”
贺闻顿住脚步,目光执拗:“不妥,先去草原解毒,我自会让人送信告知他们。”
“不行啊,有些事必须我去说,首恶在京城,不看见他被抓,我心里放不下。”
两个人眼对眼,谁也说服不了谁。
“从京城去边关,日夜快马兼程也需得一月,太赶。万一未能寻到沈河,或者沈河需要时日去找解药,我们消耗不起。”
“那就先写信送去草原,托沈河先去找解药,等我过去了,直接吃就是咯。信就送给……”
“羊倌儿镇,老蔡。”
“哈?你咋知道的?你认识他?不对,你见过他!你俩认识,还很熟,不然不会想到他。”
宋绵竹瞪圆眼睛,似有好多个问题。
“是认识。我回大晋寻你,还是得他通传。”
贺闻把人扶到处游廊上,让她先坐下,方才慢慢说道。
“你还记得当年你救我那次吗?”
“啊……”
宋绵竹眼睛飘忽,心说咋还提这茬,让她接不接,说好的以后心照不宣呢。
“那次我遭伏击受伤,思及道长曾言,十六岁必有大劫,自以为避无可避,也就随之任之。”
“什么啊?老头还说过那样的话?不行,改明儿我回去骂他!有谱没谱啊,就你这身子骨,那点伤算啥嘛。”
小姑娘惊得差点站起来,义愤填膺拍柱子,给自己手拍疼了,搁那儿直甩。
“他说得都对,”贺闻忽然俯下身子,直视着那双晶亮的眼眸,“我命中该绝,你天生带福,合该你来救我。”
宋绵竹不自在偏过头,只觉得脸颊热烫,“说这个干嘛……你是不是想岔开话题?难不成你在羊倌儿镇有别的小姑娘?”
“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贺闻差点被她噎着,眼神变得古怪,半天才像是找回话头,继续道:“后来,我曾有事离开过村里。”
“我记得!就那回,你还凑巧救了苏老爹!”宋绵竹又没忍住,被他瞥了眼,方才捂住嘴,示意不再插话。
“没错。”贺闻点点头,“其实那次我派人去了边关寻人,虽未寻到,却意外救下老秋。但当时他身受重伤,不仅丧失记忆,还时不时会犯糊涂。可不知为何,他始终不愿离开边关,我便着人照看他些,一来二往有了些交情。”
“后来听说他病好转,去了羊倌儿镇,在巴德望手底下做事,才渐渐不再联系。”
“这回你失踪时,我虽正好在边关,却是在偏远难寻处,刀叔未能把消息及时送到。”
“等我赶至草原为时已晚,幸好老秋送来消息,得知你入北阳关,我这才一路寻迹追来。”
宋绵竹微怔,不由偏头去看少年。
这是她第一次听他说如此长一段话。
那略显凌乱的发髻,来不及修整的青色胡渣,以及布满灰尘的衣衫……
她眼底发酸,低声喃喃:“原来你一直在后面……”
从北阳关到通州城,途经无数乡镇,想要恰好寻到同一条路,该是多么困难的事。
少年目光灼灼,极力掩藏着懊悔。
“我到过乔河村,他们说你被救,我才放松了警惕,若是我能早来些……”
宋绵竹捂住他的嘴,把那未完的话堵住。
没有如果。
她现在就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