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太后整个人消沉了不少,吃睡都极为困难,每到黄昏,钱嬷嬷都会亲手点了安神香,只求太后能够一晚安眠。
或许是因为太后心思太重,安神香并不能起到作用,但不论能不能睡着,太后总是闭眼躺着,为了不惊扰太后,一众宫婢都将手脚放得极轻,轻易不会弄出声响来。
这一晚,太后听到悉悉率率的声音时便皱紧了眉头,不悦地问道:“阿瑛,是你么?”
隔着厚重的幔帐,没有人回答,略等了一等,太后耸然睁眼,原本不利索的肢体被发自心底的惊恐带动着,竟然就直绷绷地一下子坐了起来。
“是谁?”太后尖利地叫着,双眼瞪着幔帐,却不敢伸手掀开了去看。
太后的恐惧全来自直觉,她说不清此刻自己的感受,只是无比清楚地肯定一件事,在包围着她的幔帐外头,有极其危险的存在。
太后绝非良善之辈,手上不知沾染了几多鲜血,这么一个瞬间,太后脑中记忆闪现,那些久远到她已经忘记了的事情,突然就成了清晰的画面,更甚至,太后想起了几个死于非命的先帝的妃嫔。
潜意识里,太后不认为活生生的人能够闯进她的寝宫,所以,她想到了因果轮回,厉鬼讨命。
在太后窒息的紧绷中,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缓缓伸出,捏住包围着太后的幔帐,慢慢地将幔帐掀开来,认真仔细地系上了丝带。
太后瞧得目呲欲裂,只觉得那双手上是满满的杀意,而那绣着精美花纹的丝带,在下一瞬就会缠绕住她的脖颈。
太后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脖子,已是三魂丢了一对半,她只是盯紧了那双仿佛能够主宰生死的手,一动都不敢动。
终于,幔帐被完全掀开,外头的身影清楚地映入了太后眼里。
“阿,阿醨,怎地是你?”寂静中,太后汗毛竖起,干干地开了口。
站在太后面前的青年,正是宸王萧子醨。
昏暗的灯光中,萧子醨的五官并不很清晰,他只是微微垂着眼眸,继续着系丝带的动作,仿佛在他眼里,唯有将这丝带系好才是最重要的事。
太后盯着萧子醨,惊惧愈来愈深。
原先太后对萧子醨有忌惮,却并未有过惧怕的感觉,在太后眼里,萧子醨是她看着长大,不足为惧的小辈,然而这一瞬,太后看萧子醨,就像是满载杀意而来的恶魔。
此刻的时间地点,多日来的僵持,萧子醨的毫不退让,这种种加在一起,叫太后生出了控制不住的害怕的情绪。
这是远离太后多年的情绪,所以莫名地,这情绪一旦冒了头,就迅速地在太后心底蔓延开来,几乎将太后整个人禁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