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织心口一缩,抬头瞪他,许久才轻轻抽了下鼻尖,别开头:“……我快开学了,后天下午想提前回学校一趟,你……”
“我让你去,”秦砚北直接打断,他走近床边,创可贴略粗糙的表面蹭过她嘴角,替她把黏着的头发拨开,“我也陪你去。”
云织知道,他是去当锁链的。
约好的当天下午两点,车从南山院出发,径直开向青大,这条路线,这辆车,云织都数不清走了多少次,可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被身旁男人完全笼罩在包围圈里。
跟赵副导演定的地点是青大美院行知楼的二楼小画室,对方正好在美院有其他公务,云织就配合了他的行程。
扎眼的黑色轿车一路开进青大大门,无视周围看过来的数道目光,明目张胆停在行知楼楼下。
云织没有刻意打扮,穿着日常的衣服,拿她爱用的帆布包,下车前她别扭说:“你能不能让我自己上去。”
秦砚北回答:“云织,我是个做生意的商人。”
云织手指互相搅紧。
秦砚北喉结往下压着,沉沉要求:“你接受我追你,我就同意你今天单独上楼,否则我们一起下车,我牵你手进去,无论你跟谁见面,我全程都不会松。”
说完他真的伸手过去,肤色在车窗外阴沉的天色下显得尤其苍白。
云织当然知道他说到做到,闭上眼咬紧下唇,终究还是没能正面答应,小声说:“……你让我下车吧。”
车门解锁,云织抓着包去推的时候,被秦砚北握住手肘,一把拉回来:“织织,你应该知道了,你的手机目前只能被动接收,不能主动联系外人,这栋楼里也没有你能逃走的通道,别试。”
云织相信,秦砚北绝对有能力给她铺个天罗地网。
他是她的恩人。
永远都是。
她到现在,仍然不忍心以最粗暴决绝的方式对待他,还在抱着希望能让他主动放手,不要走到逃跑那种绝路上。
秦砚北指尖刮了刮她轻颤的纤长睫毛:“我在车里等你。”
云织上行知楼的二楼,顺利跟赵副导演见到面,对方拿出的合同极具诚意,云织彻底放了心,检查没有问题后就签了字,约定好尽早初稿。
签约前后用了大概半个小时,谈完正事,云织以手机没电为由,借对方的手机给唐遥打了个电话,没办法说得太多,简单报了平安,告诉她后面找机会联系。
其他的人,云织竟然不知道还能找谁。
为了避免赵副导演起疑,她自然地还回手机,她从始至终都相信,秦砚北不会真的伤害她。
赵副导演跟云织一起从画室出去,楼层低就没乘电梯,而且还没正式开学,行知楼里也没什么人。
快到楼门口告别的时候,云织余光看见有三个女生从外面进来,合上伞,她才知道下雨了。
怀城春天本来就多雨,她没有多注意就转回目光,没想到站在中间的女生突然朝这边过来,震惊问:“赵导?您怎么在这儿?这两天我给您打电话发信息,您怎么一直没回音?”
赵副导演一怔,明显是没料到会在这儿遇见对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剧组太忙,没顾得上,不好意思啊。”
随即他朝云织点点头:“那我先走了,咱们随时联络。”
云织刚回应,女生就走得更近,来回看了几眼,瞄到云织包口露出的合同书,不能接受地皱眉问:“赵导,看您的意思,是选她了是吗?那我跟您沟通那么久,就不算数了?!”
赵副导演说:“抱歉,我们本来就心仪sin老师的风格,我这边还有急事,就不多留了,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毕竟是娱乐圈里混的,他怕在公开场合弄出什么纠纷影响不好,跟云织道了别就快速走出行知楼。
女生追了几步,也不敢太咄咄逼人,怕真的撕破脸,转过头皱眉看向云织。
云织这会儿认出来,她是高一级的学姐徐倾,徐倾跟她风格不同,在圈里年轻一代中非常优秀,画是很有名气的。
云织礼貌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出去,才走到楼门口,还没迈出去,徐倾就大步赶上来把她拦住。
“云织,你在我面前还骄傲什么啊,截胡了我的资源是不是得意死了?”
云织心平气和说:“我没碰任何人的资源,是剧组主动联系我的。”
“剧组都已经跟我谈了大半个月,马上就定下签合同了,临时没动静突然改成你,你还好意思说没作梗?!”徐倾脸色难看,“啪”的把伞扔了,“你以为凭一个sin的虚名就自带流量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背后是谁?!”
徐倾居高临下打量云织身上的穿戴和包:“我男朋友是袁梁,你跟唐遥混一起,听说过吧,秦家旗下最大的子航空就是袁梁父亲的,他亲口答应把这个电影海报的资源给我,你以为今天靠sin的那点流量抢来了,你就能红?!”
“什么身价千万,你当我不清楚你底细?”徐倾逼到云织面前,眼神复杂,“小城市的普通家庭出身,家里还重男轻女,你哥是个傻子都被你爸妈当宝,你从小就是个伺候人的婢女好吧!你赚的钱有一分能花自己身上?”
云织目光顷刻转冷,手指扣紧掌心。
楼门敞开着,外面哗哗雨帘往里飞溅,云织的鞋湿了一小片。
徐倾伸了伸手,跟她一起的女生马上会意,把替她挽着的包递过来。
徐倾把包往云织眼前送,说:“你用过这种包吗,能不能猜到多少钱?噢,差点忘了,你有个千金闺蜜,懂还是懂的,应该知道这包要二十几万。”
“你看你现在这一身,从头到脚有两千吗?这个包是在校门口小店淘的吧,特价款,不超过二百是不是?”
徐倾皱着鼻尖,像受不了云织的穷困,往后倒退,跟她拉开距离。
“一个油画圈都那么复杂,娱乐圈的水是你能蹚的吗?那是资本控场,有背景才管用,普通人都得祭天,什么sin,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行知楼一个人都没有,徐倾的声音格外清晰。
她顺手从包里抽出一瓶随身带的香水:“袁梁现在把我当祖宗哄,这香水倒很便宜,定制的,也就小几万,但我摔了,他晚上就得给我补更贵的。”
说完,徐倾失手似的,香水瓶滑下去,她在碎裂声里警告云织:“你马上主动去找剧组解约,这事我还能放过你一次,不然袁梁有的是办法让你以后在圈里画不下去!”
她打量着云织,莫名压下声音,耳语似的含糊威胁:“到时候你没钱给家里,当心你爸妈再把你送到上次那种地方——”
她后面的两句话夹在玻璃瓶的四分五裂里,像是存心不让人听见。
有些玻璃碎片飞弹起来,云织避开,还是有一片经过她耳垂,飞快划出了一道小口子。
云织一疼,再也不惯着,把刚签好的合同拿出来,咬着牙关卷起来,准备去拍醒徐倾。
她刚上前一步,门外雨幕就蓦的被一道低沉嗓音割破:“谁画不下去?”
云织的神经突然被勒紧,她握住合同,慢慢转过脸。
一柄黑伞不疾不徐跨上台阶,在玻璃门外出现。
捏伞的修长手指骨节分明,隆起的淡青色筋络在雨中透出寒气,风衣袖口上,一截腕骨苍白锋利,懒懒往上抬了抬伞,露出一双冷峻森然的眼睛。
隔着大雨,云织窒住,眼窝有点发胀。
秦砚北另一只手提着崭新纸袋,他长身鹤立,撑伞站在楼门外,眉宇间尽是疏冷狂妄。
“织织,过来。”
云织手心里都是错乱的指甲凹痕。
她鬼使神差朝他走过去,刚要被雨淋湿,就被他手臂圈住,伞面完全倾斜到她头顶。
秦砚北漫不经心撑开纸袋,把里面的包抽出来,已经彻底僵住的徐倾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只在照片里见过的七位数稀有限量款。
“签约礼物,”他声音凉而散淡,“不过现在,织织用不上了,没有校门口卖的帆布包好看。”
秦砚北随手把这个让徐倾看直眼的限量包,扔在了沾满雨水的台阶下,通到车上的必经位置。
随后他撑伞把云织抱下去,让她踩在包上面,方便上车。
“这种东西,也就只配给我未婚妻垫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