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医生戴着口罩笑眯眯过来,拆了一盒大牌的精油点上,跟唐遥说:“你坐旁边椅子上吧,就当一起休息一下,这种舒缓的治疗对不生病的人也有好处。”
唐遥把椅子搬到床边,继续牵着云织的手,半闭起眼,听着宋医生的指导,很快意识迷离。
等她惊醒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身体在颠簸,她差点惊叫出声,立即反应过来憋住,赶紧小幅度转头,看到云织就在她身边。
周围环境已经不是诊室,而是一个医院专用的大号电梯里,能轻松放得下病床车,她跟云织一人躺在一个病床车上,紧紧挨着,而推云织的那个人,就是诊室里温柔可亲的宋医生。
唐遥有过一次惨痛教训,这次绷着神经,没有发出一点声,等她眯眼仔细去看云织,怕她受伤害的时候,发现她也很轻地转了一下头,但没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织织也清醒了!
她最聪明,即使是这样的状况,也能稳住不出错。
唐遥备受鼓舞。
云织闭着眼,手紧紧抓着床单,她在精油的作用下短暂睡了一会儿,但等被挪动就渐渐恢复了一些意识,以她模糊的视觉,恍惚看到墙边上锁的柜子被打开,里面竟然是一扇门。
门通向另一道走廊,应该很近就是电梯,她有意识,却不能动,等可以稍微活动四肢的时候,已经进入电梯里。
别人没有这个能力和胆子,而到现在还能对她下手,并且觉得她有用的,就只有秦震。
他是冲着砚北来的!想控制住他,威胁砚北让权?!
无论如何,她不能被带走。
病床车出了电梯,走上一条空旷的通道,直接通向康复中心隐蔽的后门,门外停着一辆玻璃漆黑的商务车,车门敞开,等着往上放人。
推床的宋医生不耐烦道:“啧,两个人,比单独一个看不见听不见的麻烦多了,不一起带走还怕误事,报酬最少也得翻倍,我冒着这么大的险,要不是看在他——”
她声音略微远了一点,跟另一个推床的走去车边,看里面的空间,准备收起两个碍事的座椅。
唐遥突然睁开眼,猛地翻身下去,动作却放得极轻,一把扣住云织手腕,想把她抱下来,却意外发现云织几乎跟她同步,也利落地起身。
她用最快速度在唐遥手心划了个数字四。
唐遥脑筋拼命转,如有神助地明白过来,是四叔,秦震的人!
她们来的时候就傍晚了,现在看天色大概还不到一个小时,远远没到正常治疗结束的时间,秦砚北做了那么严密的防护,也不会想到还有暗道,他怎么能知道出事!
必须她来救织织,她来赎罪。
唐遥伏低身体,攥着云织,捏她手指暗示一下,抓住宋医生两个人都关注着车的短暂机会,出其不意贴着边向外跑。
走廊两侧没房间,躲不了,往回跑更不现实,天知道里面还有几个同谋,何况外面甜黑了,就算后院有灯,也不那么亮,而且目之所及就能看到,通过一片花园就是大门,只要出去,车水马龙自然难抓。
云织虽然视听障碍,但高度配合,马上跟着唐遥的节奏,尽一切努力往外跑,夜晚寒凉的风涌进肺里。
她的手机里,砚北给她加了定位,但不在身上了,肯定被故意留在诊室里,唐遥的也不会在,只能出去再说。
事实上没跑几步就已经被宋医生发现,唐遥敏捷地拉着云织在各种造型的高大绿植间狂奔。
反正车进不来,谁都只能靠脚,她可是短跑冠军,就不信不能帮织织一次。
听着后面追逐咒骂的声音,宋医生似乎叫了人,包围圈只会增大,唐遥盯着前面的大门,忽然想到办法。
她边跑边找到一棵树暂时遮掩,飞快扯掉云织的外套,粗略罩在她自己背上,袖子绑在身前,再把帽子扣下。
织织太瘦了,只要外套在她背上被风鼓起来,趁着夜色,就会很像她背着一个人,而且织织这件外套是酒红色,够显眼。
唐遥深吸口气,在云织手心里画了一个简单的符号,接着故意跑到完全没有光的最黑处,把云织推到里面,随后用力按按她,一刻不停地背着那件衣服,飞快往大门冲过去。
云织没拽住她的指尖,而手心里那个符号,是以前一起住宿舍的时候约定的,分头行动的意思。
唐遥相信她,以她目前仅有的视力能出得去。
她心脏狂跳,要蹦出喉咙,身体本能地要跟上去不让唐遥冒险,但理智告诉她,她现在的情况是个拖累,继续互相保护,只会连累唐遥。
云织脊背死死靠住墙,捂嘴屏住呼吸,看着影影绰绰的几个人在前面经过,追着那个合二为一的身影。
她重重喘气,在那些轮廓都走光,彻底恢复平静后,极力睁眼看着前方,深一脚浅一脚往外跑。
整个康复中心都是不安全的,她必须出去。
光线太暗,云织行动艰难,挑最黑的路线,勉力辨认着大门的方向,差点摔倒时,腿忽然被一只毛绒绒的身体蹭到。
她吓得浑身发冷,随即意识到好像是只小白猫,小猫似乎眷恋她身上的气息,流连几步,又往前跑,继续停下来看她。
云织能认出猫的身形,迅速做出决定,跟上它的方向。
小猫熟练而灵活走了一个完全没人的小侧门,一路跑进不远处巷子里的一家猫咖馆,云织跌跌撞撞追着它,喘息着按到门上推开,暖意扑面,里面猫咪一群,客人也好几桌,同时扭头看她。
云织扑到吧台边,抓住迎上来的老板,拉着对方手臂在上面写了一串数字。
见对方没反应,她急忙做出打电话的动作,又重新写了一遍,眼睛胭红。
老板这才懂了,安慰地怕拍她,把她领到里面坐下,围了条毯子,接着给这个号码拨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接通,老板忙说:“有个巨漂亮的大美人在我这儿,是你女朋友吗,麻烦过来接她。”
听筒里咆哮:“什么大美人?就她?你瞎吧!不就是吵架嘛,她爱跑哪跑哪,我不去!”
老板尴尬地挂了电话,又让云织写了一遍号码,没错啊。
他也不忍心告诉她实情,安慰她对方就快来了,准备让她先休息,晚点等那边气消了再打一次。
秦砚北在车里盯着电脑屏幕,秦震的人已经解决掉了,医生被带到安排好的地方,等织织再好一点,他能够带她走的时候,就马上回去面对面问清楚当年的事。
但说不清原因,他一直不安,心里像被洒满钢针,一刻不停地隐秘戳刺。
楼上的汇报一切正常:“秦总,里面的声音一直持续着,没人进出,而且刚过一个小时不到,还早。”
秦砚北捏着手机,再次查看云织的定位,显示她在楼上诊室没有动过,他仍然不能平静,忽然扔开电脑推门下车,大步上楼。
他站在诊室门前,正要推开,震动突然麻痹手指,一条信息显示在屏幕上。
秦震:“砚北,一个医生,有那么重要吗?比你心爱的姑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