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太医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道:“能否让老夫看一看夫人平日里所喝汤葯的葯方。”
“好。”辛夷急忙找到张大夫所开的数张葯方递给孙太医,这些葯方她一直仔细收着,每一张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随着目光在一张张葯方扫过,孙太医那张清瘦苍老的面容越来越难看,待看完最后一张,他气得连连摇头,连说了两遍“庸医害人”。
他每说一次,辛夷的心就狠狠揪一下,她就算再蠢笨也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但……张大夫是嵊县最好的大夫,怎么会是庸医呢?
辛夷努力压下纷乱的心思,颤声道:“孙太医,我母亲……到底怎么了?”
孙太医压下怒火,道:“令堂得的本是普通的风寒之症,只是因为她体虚,所以看着比一般风寒症要严重一些,但只要徐徐医治调理,多则一个月,少则二十日,总是可以痊愈的;可你找的这个大夫,开得皆是刚猛之药,表面看来令堂病情好转,其实是将原本在表面的风寒往内里逼,逼入五脏内腑,以致一直缠绵病榻。若老夫没有猜错,令堂的病情应该初服新药之时好一些,过几日又故态复萌,甚至更加严重。”
辛夷连连点头,“对,就是这样,这一次母亲情况又不好,张大夫说得用效果更好的野山参。”
“用个……”孙太医气得想骂人,想着不甚雅观,硬生生将那个字咽了下去,转而道:“如此刚猛的药用在体虚之人的身上,与虎狼无异,初时能够凭着霸道的药效给人一种好转的假象,但日子一久便又恢复原样,甚至更差,周而复始,直至无药可解。”孙太医看向辛夷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悯与同情,“你可知,夫人被药强行催出来的好转假像,代价是什么吗?”
“是什么?”辛夷艰难地问着,她有一种预感,这个答案一定是自己不愿意听到的。
“本命精元。”孙太医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神色异常凝重。
阿满挠一挠脑袋,疑惑地道:“本命精元,那是什么?”
“是一个人的根本,每个人自出生开始,体内就蕴有精元,一旦燃烧怠尽,就如风中残烛,命不久矣。”最后这四个字,孙太医是看着柳氏说的,其意不言而喻。
一时之间,山神庙寂静无声,静得能听到外面风听水动的声音,所有人都被这个可怕的消息震得说不出话来,包括江行远,他原是想帮一帮辛夷,省得她为了给柳氏治病到处坑蒙拐骗,害了自己,岂料竟听到这么一个噩耗。
辛夷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费尽辛苦与银子请来的大夫,竟然是个庸医,就是他的药,将母亲本不严重的病活生生医成了绝症。
“不会的……不会的……”辛夷低头喃喃重复着三个字,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她倏地抬起头,露出被血色染红的双眸,指着孙太医厉声道:“你撒谎,母亲只是小病而已,怎么可能会有性命之危,你骗我!”
“从令堂的脉像推断,已是回天无力,哪怕用最好的药,也只能拖一个月左右。”孙太医知道辛夷心中的悲痛,是以对她的质疑并不生气,依旧好言好语的说着。
“我不要听!不要听!”辛夷用力捂住耳朵,想要将孙太医的话隔绝在耳外,可是那字眼还是透过指缝一个个钻进来,每一个字都如一根钢针狠狠刺入辛夷的心脏,真真正正的钻心之痛,痛得她连呼吸都是那么困难,上一次尝到这样刻骨铭心的痛是在一年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