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江老夫人淡淡一笑,一缕银色的发丝从发髻中逃散出来,随风轻舞,“老爷子可不会这么想,他生前一直觉得我待洪氏母子太过严苛,一直到临终的时候,还在劝着我呢;说他们母子也不容易,错固然有,但不能揪着一辈子不放;又说江家子嗣一向单薄,继承者大多孤零零的,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这一代能有两个孙有商有量的是好事,让我不要对行过太严苛;还记得那会儿为了行过的名字,与我置了好大的气。”在追忆起往事时,江老夫人眸光温软若一池春,纵是提到她最为厌恶的江行过,那温软的眸光也没有消逝。
“老太爷宅心仁厚,对谁都是好的,但在老爷子心里,再没有人比老夫人您更重要,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刘嬷嬷轻声说着。
“我知道。”江老夫人将散碎的头发捋到耳后,扶着刘嬷嬷的手来到一旁的花梨长凳中坐下,这花梨木已是有些年头了,长久的日晒雨淋,令它看起来颇为陈旧,坐下去的时候,发出吱呀的声音,仿佛不堪重负。
刘嬷嬷打量着长凳蹙眉道:“前段时间刚修整过,这才多久,又开始不行了,明儿个奴婢找木匠来瞧瞧。”
江老夫人摩挲着长凳,笑道:“看来它与我一样,都老了哦,一会儿这里不对,一会儿那里不行。”
“老夫人还是春秋正盛,半点没老。”面对刘嬷嬷的话语,江老夫人笑道:“你不用安慰我,这把身子是我的,我最清楚,不止手脚慢了,连这里……”她指一指自己的脑袋,“转得也没以前快了。”
刘嬷嬷怕她忧于年岁,正想开解,江老夫人先一步摆手道:“我没事,也不是怕老,就是想到了一些事情;刚才若非辛夷提起,我还没想起那绿牡丹是百绣坊的招牌。”
刘嬷嬷诧异地道:“老夫人也见过?”
江老夫人微微一笑,“你忘了我以前是在哪里的了,百绣坊是京城最出名的绣坊,又岂会没见过。”说到这里,她笑容倏地一冷,“辛夷说得没错,这个花晨有问题。”
“确实。”刘嬷嬷附声道:“若非她突然反供,咱们也怀疑不到二夫人与流云身上,不怀疑自然也就没有了后面的种种事情。”说到这里,她忽地想起一事,凝声道:“若花晨有问题,那汪晋成……岂非也有问题?”
“这种事情总要内外接应,方才能够办成。”江老夫人冷冷说着,虽未明语,但意思已是显而易见。
若果真如他们猜测的那般,那无论花晨还是汪晋成皆有可疑,毕竟之前能够指证洪氏与流云,皆是他们的“功劳”。
“可动机是什么呢?”刘嬷嬷疑惑地问着。
“这个我也百思不得其解,按理来说,江家只是一介商贾之家,在京城并无仇人,更别说是恨到非取人性命不可的那种深仇大恨,会是谁呢?”江老夫人喃喃自语,可任她如何绞尽脑汁,都找不出一个怀疑的人来。
一阵夜风拂过,金桂枝叶轻摇,香气较之刚才又馥郁了几分,并有几朵小小的桂花被风吹落于地,惊动了一只在地上爬行的蜗牛,迅速将身子缩进壳中,过了一会儿见外头没动静,方才又小心翼翼地探了出来,摇头晃脑地往前爬动着,殊不知自己的壳上沾了一朵金灿灿的桂花,犹如印上去的一般,颇为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