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婳棠辗转反侧,心里有把火突突的烧得厉害,嘟嘟蜷缩着斜趴在婳棠身旁,像只刚刚出笼的小包子,手不及婳棠的一半,却在睡梦中如此用力的抓紧婳棠的衣袖,以至于婳棠几次都未能将他的手掰开。
有人在外面轻轻叩门,婳棠轻声道:“进来。”
高高的瘦削的身影,苍白的手指,李冯蕴俯下身轻轻摸了摸嘟嘟的后背,嘟嘟像飨足的猫儿般,哼哼唧唧的叫了几声,慢慢放松了身子,李冯蕴拉开嘟嘟的手,将他抱起来。
婳棠心里很痛,越隐隐又有所期待。
良久,李冯蕴叹道:“你走吧,这里注定留不住你的。”
婳棠站起来,嚅嗫道:“你听到我问嘟嘟的话了?”
“这是天意,嘟嘟捡起那纸船的时候,我便叫他毁了它,没想到那孩子竟然将船藏起来,还被你找到。”李冯蕴并没有不高兴,他微微的笑了笑,他的力量很大,一只手足够抱住嘟嘟,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婳棠的头。
“无碍的,什么时候,你伤了心,受了委屈,我总在这里等你。”很多年以后,婳棠都记得当时李冯蕴的眼睛,像一泓清澈的潭水,里面飘满粉色或者白色的落英,他的声音像是清泉落入潭中,带着深厚的余韵。
“我会回来,为知道你喜欢我,我要嫁给你,现在只是去弄清楚我是谁,只此而已。”婳棠笃定的望着李冯蕴,李冯蕴轻轻笑起来,甚至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然后将婳棠和嘟嘟都拥入怀中:“傻姑娘,你若幸福,我便别无所求,不过……你这样说,我真的很高兴。”
在李冯蕴的怀里很安全,仿佛为她筑起一堵无坚不摧的墙。
可是,那天,婳棠还是毅然离开了他的怀抱:“嘟嘟烦你照看,短则一年,长则三年,我定会归来。”
婳棠接过李冯蕴递来的包袱,里面有三套男装,几个白面馒头,还有厚厚的一叠银票,望着婳棠怪异的眼神,李冯蕴又很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病人硬塞给的,我同嘟嘟也用不着,你带着吧,外面的人都只认这个。”
婳棠点点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言语是如此贫乏的一种东西,她又点点头,默默转身离去,不再回头,就算不再看,婳棠也知道,李冯蕴总是站在青山之上望着她,一贯如常。
对于婳棠的过去,她自己一无所知,仅有的就是那只小船和四个刚劲有力的大字,甚至它也未必同她有任何关系,但她执着的觉得就是它,那是亲人在召唤她。
李冯蕴说那宣纸来自宫里,称为落雪萱,是西域进贡到皇宫的珍品,那么——她来自皇宫?李冯蕴说救起她时,她已经身中剧毒,所以有好长一段时间,婳棠的眼睛都不大好,现在都好了,却偶尔会眯着眼睛看人。那么——曾经遭人陷害?
在京城住了三个月,一无所获,然而婳棠并没有丧气,依旧找寻着一切可能进宫的法子,但是除非当太监或者等着皇帝大选做秀女入宫,否则别无他选。
婳棠不是真男人,自然不能走阉人那条路,而大选需三年一次,她需再等上一年,而且秀女需是身家清白的名门闺秀,婳棠这样的村野妇人更是没有资格。
何况,她已经生过孩子,又怎能扮纯情少女入宫候选?
婳棠琢磨着,后宫的嬷嬷们也不是瞎眼吃素的吧?!
但是,她依旧没有放弃希望,机会也许就在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