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床榻边的无须,静静地看着她恬静的睡颜,眉头紧紧蹙起。双手慢慢握成了拳头,好半响才松开。
将她搁在外面的手放进锦被中,又替她捏好被角,视线落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眼底神色复杂。
凤长兮在药房中配药,面前的桌子上面摆着各种颜色的瓶瓶罐罐,还有很多医书。
侧面是不同颜色大小相同的药罐,每一个药罐下面都生着炭火,不大不小,冒着浅蓝色的火焰。
面前忽然多了一抹身影,凤长兮头也不抬温和地道:“我不会让她有事,也不会让她的宝宝有事。”
“到底会不会有事,你我心中都非常清楚。”无须的声音压得极低,可还是掩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正在配药的凤长兮手微微一顿,手中的草药没有漏掉半分,声音依旧温和:“会有特殊情况,不过地字号会在三天之内到这里,一定会带来好消息。”
“若有万一?”眉头皱的紧紧的,几乎能夹死蚊子。
凤长兮继续将手中的草药放到该放的地方,声音温和,不过非常坚定:“没有万一。”
不知道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说服无须。
将手中的草药分配完毕,凤长兮抬眸看向冷酷的无须:“药王谷有天下最好的药,我是神医,哪怕是拼了我的性命,我也会保他们平安。”
无须眼眸沉沉地看着凤长兮,眼底有不满有悔恨有无错……各种复杂的神色一一闪过。
这样的两人,一人立在门口,眉头紧皱,双眸深邃,看不透在想着什么。一人依旧在桌前准备那些药草,仔细地分门别类,或者说根本没有怎么看,手中的药草却又恰到好处的放在各个需要放的地方,没有半分差池。
可是他们心中,谁比谁都清楚,彼此看似镇定的面容下,都是担着的心。
如何才能保证呢?谁都不能保证。倘若有伤的人是他,或许能保证。又或者她不是已经中毒那么多年,迟迟未解决,若是现在中毒,他有千百种方法去救治,甚至,可以将她身上的毒,转移到自己身上。
可是现在,真的除了等,再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期待,她能熬过去。
他也曾想过,在他得知她腹中有了孩子时,再随着于清进宫去给她把脉时,可是那会儿他的意识模糊着,停留在她有了身孕给他的震撼中。等到缓过神时,他已经到了世子府中。
她是皇后,她腹中的孩子,是皇嗣。
何况那会儿的她,低头的温柔,眼中的宠爱,那么明了。
他想说,这个孩子,你不能要。
可是到了嘴边的话,再触及到她眼中的温柔时,喉中像是堵上了什么,无形却又苦涩,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的心在那一瞬间有些怔然,不会的,怎么会呢?她不喜欢凤九幽,不会想要他的孩子。他可以狠一点儿,只要他出手,她腹中的孩子,绝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个世界,任何人都查不出任何问题来。
回到世子府,他在书房里坐了一夜,脑中盘旋的,全是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温柔和宠溺。他陡然想,难道她对凤九幽动了心?
这个想法刚刚冒出来,便被他否决了。
怎么可能呢,她心底的人,她在乎的人,是他。
他只是一开始做错了,是因为开始认为这世间,没有什么他放不下。
身为世子,他的将来本就身不由己。身为医者,见惯了生离死别。
这世间,有什么是他放不开的呢?
可是等到控制不住自己心的时候,原来那些所有的桎梏和枷锁,都只是他逃避她的理由。
他在书房中静坐一夜,想了一夜,等到缓过神来时,天已经微微亮,黎明的曙光一点点展现。他沉寂黯然的心,在那一刻,似乎也看到了光明。
他是做错了,可是他还有机会。
她不喜欢凤九幽,何况凤九幽那样对她,他们之间,只有彼此的敌对和仇恨。有什么比灭门之仇更甚,有什么比斩断一切更狠?
明明是凤九幽先推开她的,为什么要苦苦相逼?
就因为他是世子,所以他想要的,都必须忍让?
父王说,他们是朝臣,是凤昭帝最为信任的朝臣。
他在心底冷笑,明明亲手手足的兄弟,一朝龙袍加身,便是君臣之分,再无兄弟情义。
朝臣,好一个朝臣!
夜色静静,夜凉如水。
阮绵绵睡得很沉,沉在一个梦中,有些不能自拔。
那是一片火红的花海,亦如之前被凤九幽所伤昏迷前看到的那一片花海。花海深处有一颗参天大树,碧绿碧绿的枝叶肆意舒展着,妖娆妩媚,风华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