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中,除了奏折被翻动发出的轻微声音,还有偶尔狼嚎落在宣纸上发出的淡淡摩擦声,一室静默。
墙角的沙漏一点点流逝着,从到了御书房中便一直跪在地上的凤长兮,温润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满,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只是跪在那里,像是一尊雕像,又像是一副静默的山水画。
寂静无声,却又似乎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短暂平静。
已经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龙椅上的凤九幽从凤长兮进来时,便一直在看奏折。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地上还跪着一个人,偌大的御书房中,似乎只有他一个人的存在。
四月的天,变幻莫测。半刻钟前还是艳阳高照,半刻钟后,这会儿天色已经灰暗了下来。那种灰暗,比较均匀。
半清不白的太阳从外面照射进来,正好落到笔直跪在御书房内正门口的凤长兮身上,投出了一道长长的人影。
春夏交替的时节,日头算不得很毒。
凤长兮的背脊挺直,这会儿额头隐约有了些细密的汗珠。只是他的神色一如既往温润,没有因为皇上将他招进宫来长跪不起的不忿。
穿着明黄色龙袍的凤九幽随意地坐在龙椅上,脸上神色略微阴沉,似乎不满奏折上面所看到的内容,这会儿眉头深锁。
翻看着御案上那厚厚的奏折,又过了一会儿,这才慢条斯理地抬头,问跪在御案前的凤长兮:“知道朕因何宣你进宫吗?”面色温和的凤长兮恭敬地道:“微臣不知。”
手中拿着奏折的凤九幽,眉宇间带着一抹冷色。深邃的眼眸盯着跪在地上的男子,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满的情绪。
不愧是皇叔的儿子,也不亏是凤长兮!
跪了这么久,连半点儿情绪都不曾显露出来。能够这样隐忍的人,还是身份显赫的世子,会没有半点儿野心?
忽然,凤九幽慵懒一笑,看着凤长兮懒懒道:“不知么?看来世子对朕废除你平南王封号一事,没有半点儿异议。”
凤长兮声音越发恭敬:“边塞国六公主之死,凶手被查实,乃是长兮府中的李管家。长兮治下不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皇上只是废除了长兮封号,没有将长兮押入天牢,长兮已经感激不尽,怎会有异议?”
说话的时候,凤长兮细长的睫毛遮着眼底的神色,让人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
凤九幽嗤笑一声,将手中的奏折搁在御案上,身体向后微微靠了靠,望着神色恭敬的凤长兮:“世子能如此想,朕甚是欣慰!”
眼底眸光一闪,凤九幽的声音冷沉了下来:“太皇太后身上的巫蛊,如今可有办法了?”
凤长兮垂着眼眸,恭敬道:“微臣已经让人前往南疆,寻找该巫蛊的主人。只要找到主人,定能解除太皇太后身上的巫蛊。”
“去南疆寻人?”
声音中透着一抹冷色,凤九幽的声音越发冷沉:“世子可知,此去南疆,千山万水。南疆无巫族早已经在南疆边境销声匿迹,世子能保证,找到巫族之人时,太皇太后身子无异?”
凤长兮的声音温和有礼,却又带着不卑不亢的笃定:“前去南疆寻找巫蛊之人不过是一个幌子,给下太皇太后下巫蛊之人一个错觉。”
“真正给太皇太后下巫蛊之人,应该在景陵城中。”
顿了顿,凤长兮温和地道:“微臣近日来遍查医书,得知太皇太后身上的这种巫蛊,母子蛊不似寻常巫蛊。”
微微抬眸,见凤九幽的脸上神色虽然慵懒,可眼底神色锐利冷沉,凤长兮勾起红唇,温和地道:“替太皇太后下蛊之人,必定就在景陵城中。”
“因为下蛊之人要控制太皇太后的情绪,甚至包括思想,一定不能超过方圆百里。”
“离得远近,操控越容易。太皇太后近日来,精神看似大好,但是身体早已经被掏空。”
“如今太皇太后的片刻清醒,都是因为微臣施针控制。若是一日不给太皇太后施针,太皇太后体内巫蛊因为下蛊之人手中的母蛊引动,身体会日渐衰竭。”
“而且下蛊之人每对太皇太后动用一次巫蛊,太皇太后的身体便会被伤几分。”
抬起眼眸看着御案后的凤九幽,凤长兮眉目清朗“给太皇太后下巫蛊之人,皇上心中应该有数。”
凤九幽眉梢微微扬起,眼底神色莫变莫测:“擒住下蛊之人,便能治好太皇太后?”
微微抿了抿唇,凤长兮道:“不会!”
脸上没有任何震惊之色,似乎一早便知道了是这样的答案。凤九幽看着凤长兮,神色冷然。
凤长兮恭敬道:“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经过这次巫蛊之事,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
“若是下蛊之人抱着鱼死网破的态度,微臣也不能保证,能够救得了太皇太后。”毕竟,催动巫蛊,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如他所想,凤九幽定然知道给太皇太后下巫蛊的是何人,可是即便知道,又能如何?
方紫薇没有得到她想要得到的东西,不会善罢甘休。即便被抓,莫说她手上还有免死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