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被她那眼神看得心头端地一沉,倏而没底。
打从姜黛回府以来,便不曾提过要祭她娘。
老夫人以为一个乡下回来的小丫头懂什么,怕是早就忘了。今日开祠,她放姜黛是进来给祖宗上香的,却没想到她却是进来找她娘的牌位的!
老夫人活了一把岁数,旧居深宅后院,从没在一个十几岁的丫头身上见到过这样的眼神——沉敛,温和,却赋有杀伤力。
比起吴氏的张扬跋扈来,这样的才更加可怕。
姜黛又问,声音更轻柔了些,“祖母,我娘呢?”
老夫人嘴角嗫喏了一下,才勉为其难地挤出一句话:“她不在这儿。”
姜黛问:“那她在哪儿?”
吴氏张口就道:“她当然是在城外的荒山野坟里。”
此话一出,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气血有些不畅。
姜黛歪了歪头,望着老夫人,道:“爹不是说我娘是畏罪自杀的么,尹家落罪,她应该是不想连累姜家。结果怎么的,她死后却被丢在荒山野坟里?”她眼神冰冷肃杀,声音像薄薄的刀子,又轻又利落,“她死后却不能进姜家的祠堂?她死后却连一处遮风避雨的安息之地你们都不舍得给?”
老夫人胸口一阵发窒,答不上来。
吴氏一声尖尖的讥讽的笑声打破了祠堂里诡异沉闷的气氛,说道:“别说得那么大义,尹澜又不是姜家的人,她早已经被老爷休逐出姜家了。你说一个下堂妇,又那么的不干净,死后还妄想着进姜家祠堂?做春秋白日梦呢!”
姜黛想了起来,哦,在尹家一落罪的时候,姜闻修便翻脸不认人,害怕受到连累,所以休了她娘。
姜黛定定地看着吴氏,道:“你说谁不干净?”
对于吴氏来说,这仿佛是她可以引以为傲的事情一般,恨不得对全天下的人说。
她脸上的笑意痛快得有些扭曲,道:“可不是不干净么,你那时还小当然不知道,你娘她跟别的男人睡了,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是一个贱人!”
姜黛眯了眯眼,眼里的佞色渐渐浮了上来。
老夫人压根没料到,吴氏会口无遮拦到这种地步,还是在这姜家的祠堂里,当着列祖列宗的面。
在场的还有姜玉箐、姜玉露两个孙女,以及两个妾室。
那些事在姜家一直是讳莫如深的,老夫人恨不得所有人都忘了,偏偏吴氏恨不得隔三差五就提一回!
老夫人胸膛起伏,气得不轻。
吴氏终于能够刺痛姜黛了,不仅要抓一把盐撒在姜黛的伤口上,还巴不得狠狠往她皮肉里摁!
她还说道:“你说一个不干不净的贱人,有什么脸面进祠堂受人供奉?她死后,姜家能给她一副棺材就算不错了!呵,只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娘生性贱人,到了地底下说不定和男鬼搞成一堆,也能早点去投胎的——”
老夫人怒极,喝了一声:“吴氏你给我住口!”
紧接着,她颤着手,猛地一巴掌扬起,就冲吴氏的脸上摔了过去。
啪的一声,这一耳光,打得又重又响,祠堂里一片寂静。吴氏的话语也戛然而止。
吴氏捂着脸,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老夫人,“你打我?”
老夫人杵着柺杖,面色铁青道:“我打的就是你!”